“爹，一会儿准叫您吃饭，很快，”她忙前忙后地去准备午饭，想着亲爹最爱吃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她想了很久没有想到爹最爱吃什么。
以前爹喜欢抽烟，后来为了念念戒烟了，再后来，她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头，哪里顾得上爹的喜好，全是爹在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忽然很自责，这些年来，爹才是那个付出最多的人。
午饭烧了四菜一汤，林小美也带着念念回来了，一进门就喊着‘真香’。
“别偷吃了，快去叫爹吃饭，”林小慧拍了下林小美那还沾着分粉笔灰的手，又吩咐念念去洗手，然后自己去拿碗筷。
后屋传来声音，好像是林老根在喊‘红梅’。
林小慧放好碗筷就去了后屋，刚进去就看到亲爹抱着亲妈的遗照不放手了。
“咋回事？”她问林小美。
“二姐，爹居然认不得我了？”林小美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地进来叫吃饭，居然看到这一幕，“二姐，爹最近老是喊妈的名字，要不要去叫灵婆……”
“你胡说什么？”林小慧打断林小美的话，不让她说下去，“亏你还是老师，封建迷信的事情能去做吗？”
“可是……”
林小慧抬手示意林小美不要说下去，心中的担忧也更重了，“爹刚才被林小倩刺激了一下，恐怕是病情加重。”
“那怎么办？”
林小美的担心不无道理，脑部萎缩说白了就是老年痴呆症，一旦病发，病情会恶化得很严重，病人身边随时随地有人看着，免得走丢，或者做错其他的事情。
林小慧肩上忽然压力加大，脑子一下子也很乱，“你先去吃饭吧，我和爹说说话。”
“可是爹未必认得你。”
林小美一句话忽然戳中了林小慧的泪点，从她进来这几分钟里，亲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双眼只是无神地望着某个地方。
“爹，”她蹲在林老根的前面，轻轻唤了一声，“我们吃饭了。”
林老根满眼疑惑地望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他不认识她。
“我是你二娃子，小慧，”林小慧如鲠在喉，眼内一片酸涩，一股潮热差点冲出来，“我们吃饭好不好？”
“那她是谁？”林老根指了指林小美。
“她是您三娃子，小美。”
“家里的娃子怎么都这么大了呀，”林老根翻开王红梅的遗照，抚着照片说道，“红梅啊，咱们的娃子都这么大了。”
“外公，出来吃饭了，”念念在外头等得久了便也到后屋。
林老根看到念念倒是很开心，“念念来看看，这是你外婆。”
林老根一下子就叫出念念的名字还是令林小慧诧异的，“爹，您在知道她叫念念？”
“知道哇，她是我家……”林老根抬头，仔细想了下，问道，“念念是你们谁的孩子啊？”
刚才一瞬间的喜悦被这个问题给冲刷得无影无终了。
爹这个已经完全属于选择性记忆了，他以前最挂念王红梅，现在最挂念念，因此这两人都没忘记，至于其他的，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中午这顿饭，林小慧是难以下咽，她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放不下爹了。
她的身上有了重担，而且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放下的担子。
林小美看林小慧心事重重，午饭后便叫她去外头河边走走，顺便说起亲爹之后的照顾问题，“你有念念和姐夫要照顾，没有办法长期留在这边，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所以你放心把爹交给我。”
“这不行！”林小慧一言否认了林小美的决定，“爹是我们大家的爹，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念念也大了，可以上金盾集团的寄宿学校，至于姐夫，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小美笑了笑，问道，“你真这么放心他们吗？”
林小慧也跟着笑，只是笑容之中多了几分无奈，“子欲养而亲不待，无论怎么做都会有遗憾，但是我想念念一定会理解我，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照顾爹。”
“二姐……”
“你别说了，暂时就这么定了吧，”林小慧叹气，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家里走去。
许是因为有了决定，她就去村委给厉加勤打电话，她希望她能理解她的做法。
厉加勤只简单说了两句，当天晚上就赶到了老林家。
林小慧还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你还特地过来干什么，大老远的？”
“爹也是我的爹，我也有责任照顾他，不过你留下来照顾，我不同意，我们可以把接到省城养老，”厉加勤怎么舍得她，两地分居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急吼吼地赶过来，“如果你觉得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们可以请保姆照顾。”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小慧直觉亲爹大概是不会愿意离开这个家了，看他这么抱着亲妈的遗照就知道了，“落叶归根，爹怕是不会愿意再出去了。”
厉加勤信心满满，“我去劝劝爹。”
林小慧没拦着，能劝得动自然是最好的。
没一会儿功夫，厉加勤满脸沮丧，“爹连我都不认识了。”
恐怕是除了念念，家里的人都不认识了。
林小慧并不感觉意外，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就这么决定吧，我留下来照顾爹，暑假过了之后，你来这边接念念回去。”
厉加勤满委屈，当着小姨子的面不好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摊开来说了，“我不同意两地分居，我舍不得你。”
“加勤，爹的事情重要……”
“我在你心目中就不重要了吗？”厉加勤直直地望着她，很想要一个答案，“我是你爱人，你不能因为爹而抛弃我。”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林小慧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为自己找一个很好的说辞，“爹不记得人了，以后会慢慢变成小孩子一样，你让我怎么放心回去过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