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接过,颇为认真地按了两下树叶,面不改色:“是电池没电了。陪我去客厅找找电池?我不记得放在哪。”
“哦。对哦,没电了……”景闻清唰地起身,踮脚,抬臂勾上裴敬,“唔,我脚下有点飘,走吧我们一起去找!”
夜晚的酒吧吵吵闹闹,里面动次打次的声音不绝于耳。嚷得裴敬一顿,愈发冷面冰霜。
“嗯。”裴敬微微侧头。
景闻清趴在他肩头,黑发顺着风飘飘,露出光滑的额头。而他整个人迷迷糊糊,半睁半闭着眼,呼出来的气息一股脑朝裴敬的脖颈间钻。又热,又辣,像根羽毛,轻柔地刮过。
如果他没来吃烧烤,景闻清喝醉了酒一个人要在花坛边坐多久?又会有人遇到他,带他回家?或者……他又会对着哪个陌生人毫无防备?
裴敬越想越烦躁,冷不丁啧了声。
明明眼前的人身高不输他,可他蓦然觉得,这样的景闻清软乎乎的,跟平日里一样活泼,又那么不一样。他的心像被无形的大手揪了起来。
景闻清的活泼……是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
所以一个人喝醉酒,才会边哭边要强,变得这般矛盾么。
“怎么啦?你怎么不动呀……”景闻清拽了拽他,小声嘟囔。
裴敬目光不偏不倚:“在看小兔子撒娇。”但语气又凶起来:“还在想小兔子被其他人拐了就捉回家里打屁股。”
景闻清:“……哦,哪家的小兔子,好惨呀。”
裴敬郁结的心乐了一瞬,笑:“可能是我家的吧。”
一路哄骗一路拐,景闻清完全瞎指挥,喝醉酒后连自己家在哪儿都忘了,一会指着路边的河说:“客厅在那儿,你往哪里去!”
一会可怜巴巴地说:“客厅好远呜……我头晕晕,不行了,不去了。”
出租车司机听了半句,当即一脚刹车,目瞪口呆道:“啊?不去了吗?”
“……不去了嗯嗯──”景闻清轻声嗷嗷。
裴敬扶额:“不,师傅,他就是喝醉了。去的,您赶紧点吧。”
司机:“……”
哦,也对,怎么能信醉酒人的胡话。
小丑竟是我自己。
折腾了半宿,裴敬终于把景闻清带回了自己家。
景闻清再次醒来,天都变了。
他望着面前搂着他的裴敬,惊恐道:“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裴敬指了指床头柜,默默松开搂着他的手:“是你在我床上。”
景闻清震惊。一看,确实如此。
他猛地锦鲤打挺坐了起来。
整个太阳穴突突的,头胀得像八百斤的大西瓜,景闻清心底大骂:头也太痛了。
回想起昨晚,景闻清的记忆卡顿在了喝酒。他印象里,最后做的一件事是……
翻了翻手机的消息。
恰巧看见了裴敬发来的消息。
然后让……裴敬去接他?
那怎么会睡到一起了呢!
景闻清上下摸索一番,终于确信自己完好无损,没有酒后乱性,不由地舒了口气:“所以昨晚……你看了我的消息,接我回来了?”
“你不记得了?”裴敬缓缓开口,“是我接的。”
裴敬也是回家后打开了关机的手机,发现景闻清居然给他回消息了,还是问他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接,没空就算。
也真是歪打正着。
景闻清:“谢谢裴哥!!!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景闻清看了看乱糟糟的被窝,“就,挺麻烦你的还要跟我挤一张床。”
说着,他迅速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宽宽松松,手肘处登时兜进来风。衣袖长到能掩盖住手掌,底下只有一条裤衩子。
景闻清:“……你,你帮我换的衣服??”
看来是喝醉后发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裴敬摸了摸鼻梁,“昨晚你吐了一身,就帮你换掉了。”
景闻清耳朵一热,再次:“谢谢。”
裴敬不太高兴地嗯了下,懒散地靠着床,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景闻清:“不用说谢谢,真的。”
“还有昨天。你说你妈妈对你不好,逼你,还跟我有关?想套近乎?”
“啊?!”景闻清本来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口,“我……我说了这么多啊。”
裴敬:果然,喝醉了容易吐真话,哪怕前言不搭后语。
裴敬点点头。
景闻清措手不及,嗯啊了几下,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吧,都过去了。”
“可我想更了解你。”裴敬疾声厉色,“而且……也算跟我有关吧?我也许有知情权。”
窗外的阳光照在裴敬脸上,却分毫不见嬉笑温暖的感觉。反倒是裴敬微微上挑的眼里掺杂着半分忧虑,景闻清几乎没在这张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裴敬顿了下,垂眸:“你昨晚哭得太伤心,如果不想说就算了。但我希望你快乐。”
景闻清咬了下唇,完全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是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可以说。
他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些,心里却酸酸麻麻的,就像是积攒了无数年的情感忽然找到了依靠,可以有一个宣泄口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