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烨拿着投资部的文件来给她签字,问起季沁的状况——秦烨是四季珠宝的“叁朝元老”,陪思汝爸爸打江山,又协助哥哥和她走过四季的风雨,见证过四季的兴衰,对四季忠心耿耿,在思汝心里,秦烨无疑是她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思汝也是打从心底尊敬这位长辈。对季家的情况知根知底。
季沁的事,怕是秦之时去医院送果篮之后告诉他的。
说起季沁的事,思汝就不禁叹气,继而把季沁偷偷回国又打伤人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这么严重?那现在小沁人……?”
“被沉诺接走了。”
“沉诺?”秦烨怀疑自己听错名字,“他怎么会……”
思汝点头,“我也很惊讶,不仅如此,他还找上了伤者家属,让对方不再告小沁打人的事。”
秦烨甚是惊讶,他是知道并见证思汝同沉诺过往的人,难以相信这次沉诺出手的目的,“他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思汝转动了下手中的笔,用笔盖在纸上点了又点,重复秦叔的话,声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毕竟哥哥生前也很照顾他。”
“需要我去沉氏找他聊聊吗?”秦烨问。
思汝摇头:“不用,其实我早上跟他碰过面,小沁现在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但我看她很听沉诺的话,我想小沁在他那边是安全的,”ρo➊➑щ.Ⅽoм(po18w.com)
秦烨点头,安慰她道:“有需要尽管说,小沁还小,慢慢教。”
思汝无奈地笑笑,语带羡慕地跟秦叔道:“要是小洲小沁能跟之时一样,学业有成就好了。真佩服秦叔您啊,能把之时培养得那么优秀,有时候想想,真觉得您把之时放在我们这小公司小部门,屈才了。”
一说起秦之时,秦叔脸上立马扬起骄傲的神色,但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会委屈!”
“海归法学经济学双学士,这样的人才您让他来给我当助理,还不是大材小用?反正我是真的不敢用,早上这个安琪也是的,竟叫他来给我跑腿。”
“没事,人我交代你手里,就随便你使唤。”
思汝有些无奈,“就算我敢使唤,怕我们这座小庙,他那尊大佛也呆不久。秦叔,之时是个聪明人,值得去外面闯闯。”
秦烨慈笑了下,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是聪明,但心性不定,日后他要能继续留在四季有贡献,我当然高兴,但要走,也先让他在你手下磨练磨练一段时间再走。”
这不是第一次思汝跟秦叔讲起秦之时的问题,早在秦之时入职前,她就劝过秦叔,她知道秦叔的良苦用心,想让秦之时磨练心性一方面,加之秦之时的专业,希望他能协助思汝将四季珠宝成功上市。
思汝和秦叔再聊了一阵,在他要离开时,讲起另一个事,“对了秦叔,刚刚例会上讲到的颁奖礼,您有空去吗?”
“爱莫能助了,”秦烨摆摆手, “明晚我约了你秦姨,结婚周年。”
思汝了然,她也就试着问问,心里已经做好自己得去的打算。
***
这是国际上一个颇负盛名的模特大赛总决赛,四季珠宝借出了几套珠宝,便拿到一个赞助名额,组织方也只需要四季珠宝能安排一两个高管当颁奖嘉宾,对四季来说,这种免费的宣传机会是多多益善,思汝因此也多次在例会上夸奖公关部。
尽管她自己本身是非常不愿意参加这种应酬场面,但恰逢四季珠宝最忙的时候,几个能派得出手的高管都各有任务在身,思汝只好答应下与公关部总监叶菀一同出席。
好在跟在思汝身边快叁年的安琪已逐渐成长为她的贴心小棉袄,提前到了总决赛晚会的现场,替她掐好时间,让她在后半场到场,不用花太多无谓的时间在现场。
这晚九点零五分时,思汝到达会场,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在工作人员引领下,思汝到嘉宾席就座,坐下后她扫了眼桌上的铭牌,发现在她之前的第一排空座写的名字竟是“Vi Shen”。
思汝忙小声问身旁的叶菀:“这次比赛……沉氏也赞助了?那个位置,是沉氏集团的Vi Shen?”
叶菀顺着她指向的位置看了眼,点了点头:“是,沉氏旗下的垣堃地产是这次比赛全程的冠名赞助商,那位置应该就是他们沉总的。”
思汝又问:“那他到了吗?”
“还没见到人,但我看垣堃的副总到了,”叶菀答道,“季总有事找沉氏的人?”
思汝点了点头,又摇头,笑笑道,“没什么,不要紧,不是公事。”
台上正进行着决赛计分结果出来前的暖场表演,歌舞喧哗,思汝眼放过去,心思却飘向其他。
Shen,那是沉诺的英文名。
能争取到和沉氏赞助同个国际赛事的机会,只能说她没有夸错公关部,很有本事。只是另一方面,在这里会出现沉诺的名字,太过奇怪。她们四季珠宝小门小户,一个国际赛事需要派上副总以上的职位来现场很正常,但沉氏家大业大,有垣堃的人来了,又怎么需要他亲自来。
但既然他会来,这或许也是个问清楚季沁事情的好机会。
就在来之前,思汝收到了季沁当晚打人经过的视频,视频里能清晰看见先动手的一方是季沁,而在动手前,她分明还与一班朋友跳舞交谈得很来劲,是有点喝醉的模样,但似乎没到醉酒冲动的地步,她是在看到徐悦之后,二话不说便拿着酒瓶朝她砸过去。
这个视频完全看不出徐悦有什么对季沁不利的地方,思汝很在意季沁对她说过的话,很想弄清楚这件打人事故的来龙去脉。
如今要约沉诺见一面不容易,思汝想了想,发信息通知在外场的杨安琪留意沉诺的到来。
不一会儿,思汝就收到安琪的信息,说是见到沉诺一行人已经到门口,但却没有直接进来内场,而是去了外场的一间贵宾室。
思汝看了下时间,交代了叶菀两句,便离席快步奔去安琪所说的地点。
贵宾室长廊,外人止步,思汝远远在走廊一边看着,看安琪指着目的地房间。走廊上除了决赛的工作人员,还多了几个黑衣保镖,不难猜想此刻里头正坐着何等贵宾。
思汝正愁要如何见到沉诺,就见到一个熟人朝她迎来。
“思汝姐。”对方踩着叁寸细跟,身姿摇曳,正是沉诺身边的左右手之一,周伊汶。
她今晚穿了身明黄色的挂脖连衣裙,裙身剪裁利落,显露周伊汶身材曲线之余,更展现了她长挑的细腿。除了身材好,周伊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美人长相,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大气的五官加上干练的气质,思汝每每见到她,都要感慨一次女娲捏人的不公。
思汝由她想起了四季旗下一款名为“流光溢彩”的系列,主打的便是美人戴钻,相得益彰,更衬珠宝绚丽。毫无疑问,周伊汶会是这款系列的最佳代言人。只不过,她跟在沉诺身边也好些年头了,这些年沉诺身边没有其他绯闻对象,她也顺理成章成为外人眼中他的固定女伴。思汝怕是请都请不到她来为四季代言。
“您也来参加这次总决赛了,好久不见您,您今天这套礼裙真好看,远远看着可靓丽了。”
本来她人这么热情洋溢,思汝应该顺着她话,也夸夸她的裙子,或者她的Birkin手袋,她的高跟鞋,又或者她的大卷发都可以,但思汝实在不擅长这套交际,扯了扯嘴角,还是单刀直入:“Eva,你们沉总在里面对不对,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有些事问他。”
周伊汶弯了弯唇,“思汝姐,沉总现在正见着一位重要客人呢,怕是给不了您这个时间。”
思汝看了眼黑衣保镖守着的房门,也明白过来沉诺亲自参加这个颁奖礼的原因,这种国际赛事通常都会有政府部门介入,决赛现场自然也少不了有高官出席,周伊汶所说的重要客人应该就是哪个政府高官。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可以等他。”
“事情重要吗?要不我替您转告?沉总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聊到什么时候。”
思汝想了想,还是坚持要等,“是私事,不会耽误他太久,我就在这儿等他出来吧。”
周伊汶见状,也不再勉强,温柔地笑笑,陪思汝一块等。
只是没等上几分钟,颁奖现场那边的叶菀就打电话来通知思汝,轮到她上台了。
思汝左右为难了会儿,便嘱咐杨安琪在原地等着,她速战速决。
一旁的周伊汶也贴心地道:“思汝姐,您先去忙您的吧,等沉总出来,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思汝点头说谢,赶去现场,把任务完成了,再折返。她得庆幸自己穿着的是双平底,不是周伊汶那双小细跟,不然准得跑断她的腿。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再到时,思汝便在走廊一端瞧见沉诺他们那个房间的门打开,周伊汶也先一步去到沉诺身后候着。
“季总季总,刚刚好,这会儿沉总他们出来了。”杨安琪正要跟思汝一起过去。
“等等,”思汝却拦住,“我们等一会儿再上前。”
此时站在房间门口,同沉诺握手的人,正是国家旅游局的副局长陈金良,两人站在门口还在寒暄,思汝不便打扰,选择原地驻足了会儿。
待到他们交谈结束,陈金良等人先行离开,思汝准备上前,却见到候在沉诺身后的周伊汶这会儿走到沉诺跟前,仰起头,手指搭上沉诺的领带。
原来是替他整理领带。刚送走陈金良的沉诺侧着身,倒是没注意到走廊这边的情景,而瞧见他们这一幕的思汝,却不由得愣住,迈不出前进的脚步。
思汝仿佛从眼前这幕穿越回从前。
那是哥哥嫂嫂还在世的时候,是她人生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某一年的某一天,她陪嫂嫂逛街,嫂嫂帮哥哥挑了几样应酬外宾的服装配饰,思汝跟着用压岁钱也买了一条领带。
至今她都还能记得那条领带的样式,深灰色主调,卡其色线纹,她拿着它去到沉家,在沉诺面前卖了个关子才送出,也没等他说喜不喜欢,她自己就一个劲自夸:“看吧看吧,我果然很有眼光,这颜色这线条,多适合你啊。过几天你们毕业照,你要给我戴上它哦。”
他那会儿就笑笑,要她替他把领带系上。
可是思汝哪里会系领带,以为就跟系红领巾一样,拿着领带给他打了个红领巾结。
沉诺哭笑不得,揉了揉她头发,让她看好,自己解开领带,又以标准的方式将领带重新系了一遍,打圈——系结——拉紧,一气呵成。
思汝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努嘴:“不是,你自己都会系,干嘛还要我帮你?
他没好气地搂她进怀里,“因为我就是想你帮我系啊,女、朋、友!”
思汝哼哼唧唧地盘起手,“烦死了,事真多!”
嘴里这么说,但她还是解开他的领带,絮絮叨叨要他再系一次。
“再系一次啦,刚太快了,没看清!又不是不知道我手笨,要我学就要慢点教,一步步教,再来再来……”她以前是真的啰嗦得不行。
最后啊……他也没教她,而是握住了她解领带的手,俯首吻她。
记忆画面回到现实,思汝眼眶一热,习惯性抚上鼻梁,想扶眼镜框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她今晚换了副隐形眼镜,她垂下手,收回目光转身。
跟在身后的杨安琪不明所以:“季总,不去了吗?”
思汝摇摇头:“算了。”
算了,想来她是没有太多与他交谈的勇气。分开这么久,她面对他总会有开不了口的愧疚。
更何况,人会变,月会圆,一切都不同了,只有她还活在回忆里,渴望一切能停在过去。
不能了,不可能了。
如今,旁观,才是她的最佳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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