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杜礼山才终于停下手,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又立马坐上了椅子,挑眉道:“哦?你就是容怀谷的女儿,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善于经商,浑身上下却瞧不出一点商人的精明市侩,宽袍缓带,松鹤延年,那张脸亦是清瘦落拓,倒有点像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他只称她为“容怀谷的女儿”,丝毫不提杜飞鸾,想来是不认这个妹妹了。
也是,谁能接受这个从小捧着疼着如珍似宝的妹子竟做出了这么忤逆不孝的事?为了一个德行并不怎么出众的男人忤逆生父,气瘫生母。
容溪面容温婉真挚,“阿娘当年执意嫁入侯府是平生所犯最大错误,更不该与生她养她与她是血脉至亲的哥哥们断绝关系,可一步踏错终身错,阿娘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倘若泉下有灵,也是愧对祖父一家,可斯人已去,活人还要活,将来溪娘会代母赎罪。”
杜礼山有意看了她一眼,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给人一种弯弯绕绕捉摸不透有心眼的样子,说话却这么不遮不挡长驱直入,倒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赎罪?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一步踏错终身错,有些错误既然犯下了便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我不是不心疼我那妹子,只是她自己抛弃一切选了那条路,就得自己走下去,人死如灯灭,她的罪,也用不着你来赎。”
容溪郑重行了一礼,“二舅舅大义,可以不追究阿娘身后过错,但溪娘为人子女,不能不承担起阿娘的罪过。”
把瘫痪在床的祖母治好,使整个肃国公府免于灭顶之灾......
她便替阿娘好好护住做梦都想回去的家园,做梦都想见到的亲人。
杜礼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前的女孩子风华天成,双目清澈如山峰雪水,让他一瞬想到了当年的三妹,他的三妹也是有过这样美好无忧的少女时代。
他虽怨恨妹妹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背叛了他们这些血浓于水的亲人,但随着时光流逝,尤其是妹妹亡故后,那些痛恨也慢慢浅淡消弭了,反倒是兄妹三人在府里打打闹闹相亲相爱的那些日子更使人记忆深刻。
他到底是对亲妹妹的孩子狠不下心肠。
正要说话,又听到小厮兴高采烈的来报,“二老爷,苦寂师父来了。”
容溪回头,便看到一位身穿灰白僧袍披袈裟,手捻黄檀佛珠的高僧过来,说是高僧,其实也没多大年纪,约摸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身量高而纤长,挺秀如松,长相亦很是清俊儒雅,眉眼明明是寂静浅淡的,看在眼里又有自有一股浓墨重彩的深刻,有一一风荷举的绝世独立之姿。
杜礼山甚亲热熟稔的迎上去,“苦寂大师,你来了。”
苦寂双手合十,便如所有出家人那般无悲无喜,无波无澜的见礼,“阿弥陀佛,礼山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