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家入硝子隐约有这种预感, 可当她真的从乙骨忧太口中听到这个推论时,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乙骨忧太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对劲:“你早就知道?”
家入硝子用手捂着下半张脸, 声音闷闷地说道:“……如果我早知道就好了。”
在那晚接到佐治椿的电话时,她就应该有所警惕,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 她什么时候接到过佐治椿主动打过来的电话?
只可惜她当时以为佐治椿只是因为欺骗了五条悟而感到愧疚, 忽略了他隐藏着的决意。
现在想来, 佐治椿应该是对被捉走这件事早有预料,只不过当时还在犹豫要不要挣扎。可能在他看来一旦自己顺从事情的发展, 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而她的话, 促使佐治椿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原本秉持旁观原则的家入硝子, 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己的行为推动了他人的命运的沉重感。
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把它握成拳头。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单单是一个人的负担就已经这么沉重了,那么主动背负了许多人的命运的佐治椿,他究竟正在承担着怎样的痛苦?
如果那一晚她没把话说的那么绝,而是劝解佐治椿及时回头的话,事情的进展会不会有所不同?
家入硝子头一回为自己的冷酷而感到后悔,只可惜为时已晚。
“……”乙骨忧太也看出了她的悔恨,但他更懂得往事不可追的道理,既然情况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了,就不要再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了,想办法挽救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定了决心:“我还是去把这些事告诉五条老师吧。”
乙骨忧太原本是想用柔和一点的手段让佐治椿放弃计划的,可现在情况有变,佐治椿简直是往死里折腾自己,乙骨忧太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目标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他已经无法再任由佐治椿胡闹下去了。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佐治椿义无反顾地朝着死亡的结局前进,如果乙骨忧太真的那么做了,那他敢百分百肯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家入硝子本想出言阻止他,可她的理智已经无法压制情感。就算知道这么做未必会有效果,可她仍然忍不住希望五条悟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阻止佐治椿。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去吧。”
如果旁观已经如此令人痛苦,那么不妨违背一次原则,出手干预他人的决定吧!
不知不觉间,家入硝子变得和十年前的她不一样了。
……
“……哇哦。”
佐治椿侧目看向一旁双手托腮,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贵遥:“怎么了?”
贵遥闭着双眼,双腿快活地在半空中摇晃:“乙骨忧太要去告密了。”
“?!”
看见乙骨忧太决定‘背叛’佐治椿,贵遥感到很开心。而当他看到佐治椿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后,他更开心了:“别生气啊,乙骨君也是为了你好。”
贵遥幸灾乐祸,佐治椿则心乱如麻:“他要去告诉五条老师?!”
贵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还有谁?”
“硝子小姐就没拦着他?!”
“没有。”贵遥回答得十分果断:“她还很支持来着。”
……怎会如此?
佐治椿痛苦地闭上双眼。
贵遥笑得无比开心。
看到佐治椿神色不好看,绮花罗担忧地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脸,换来佐治椿一个苍白的笑容:“哥哥没事。”
贵遥的笑容消失了。
只要有佐治椿在,就无法夺得妹妹的关注,贵遥阴暗地想着:要不然还是把他从精神世界里踢出去吧?这样绮花罗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妹妹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佐治椿不在了,绮花罗会难过。如果非要让贵遥在‘欺负佐治椿’和‘哄绮花罗开心’二者之间做选择的话,还是让绮花罗开心比较重要。
而且现在也不是好的时机,外面还有那个诡异的术士在,一旦佐治椿还保留有神智的事情露馅儿了的话,说不定会危及他的性命。而他的性命连接着绮花罗的性命,不能为了摔碎瓦片而伤到珍贵的瓷器。
贵遥只好按捺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阴暗念头,酸溜溜地看着佐治椿抱着绮花罗哄。
其实绮花罗也很喜欢贵遥这个小一号的哥哥,只不过目前来说,是大号哥哥的状态比较让人担心,所以绮花罗不由得给他多分去了一点注意力。
佐治椿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自己复杂的心路历程,他还在为了乙骨忧太的‘背叛’而感到焦虑。
“忧太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靠着箱庭带来的自信,佐治椿敢说这世界上没谁比他更加了解乙骨忧太,他记得忧太明明是个能够理解这种牺牲的人啊,甚至他自己也曾经表示愿意为了陌生人的安全而牺牲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预料之外的举动呢?
贵遥语气凉飕飕地说道:“很简单啊,他变了呗。”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当初再怎么坚定的信念,都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沉淀而发生变化。
佐治椿下意识反驳:“可我明明没有从箱庭中看到……”
“还要我提醒你吗?”贵遥打断了他:“你这段时间不是故意封闭了其他人通往箱庭的道路,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你身为咒灵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