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舟愣住了, 没有说话, 倒是贺荣章忍不住了, 看着韩秀娥的狼狈样子, 倒不是说心疼她, 只是觉得顾青竹太过无礼, 居然跑到崇敬侯府来动他府上的人, 是根本不把他崇敬侯府放在眼里的意思。
“简直胡闹!全都给我滚出去。崇敬侯府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撒野!”
贺荣章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有威严,让先前还六神无主的段氏心中稍定,不管怎么样, 就不相信顾青竹敢和侯爷正面对应。
可下一刻顾青竹的回应,立刻就将段氏的想法给否定掉了,只听顾青竹说道:
“侯爷, 我们无心冒犯, 只不过今儿这事儿若是说不清楚的话,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贵府的。我妹子是忠平伯府三小姐出身, 好好一个姑娘嫁到你们贺家来, 你们若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犯不着用这等龌龊手段欺负她。”
贺荣章往顾玉瑶看去一眼, 只觉得这女子越发的面目可憎,早知道把她娶进门会这么麻烦, 当初就不该怕一时丢人,忍下那么多闷气, 现在倒好, 顾家出了个顾青竹,居然敢当面来指责他贺家手段龌龊。这口气,贺荣章哪里咽的下去,怒道:
“就算是欺负,那也是我贺家的事儿,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在我府中指手画脚吗?若真想替她讨公道,便让顾知远亲自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他是如何教出来你们这样目无尊长的好女儿的!来人,把这些敢上门闹事的人全都给打出去。”
李茂贞立刻挡道顾青竹面前,贺家的护卫们看见了贺荣章,这才算有了底气,摩拳擦掌上前拿人,跟祁家的护卫动了手脚摩擦,正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只见门房之人疾步跑来,来到贺荣章面前,大惊失色道:
“侯爷,外头来了好些个诰命老夫人,为首的便是武安侯老夫人和武安侯夫人,门房没人敢拦她们,现在已经到了垂花门外。”
贺荣章和段氏对看一眼,贺荣章眉头蹙起:“她们来做什么?祁家这是当真要与我贺家为敌了吗?”
段氏暗自拉扯了一下贺荣章的衣袖,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主院外响起:
“崇敬侯府的规矩可真大的很啊,老身都走到这边了,也不见个人出来迎一迎,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是再没有什么用了。”
随着声音传入,主院垂花门后走入一群衣着华贵的老夫人,为首的正是余氏和云氏,云氏扶着余氏,身后还有其他几位看着就德高望重的老夫人,顾青竹都认识,镇国公府老夫人张氏,护国公府老夫人李氏,还有相国夫人赵氏,来了四五位,全都与余氏一般身份的老姐妹,平常关系还不错,顾青竹没想到,今天她们居然愿意屈尊降贵,与余氏一同到贺家来走这一趟。
其实凭余氏的身份,就算是她一个人来,贺家上下也得倒履相迎,但她不仅自己来,还叫了这么多身份相当的老夫人一同,显而易见,并不是来做客的。
贺荣章能够对顾青竹摆他的侯爷谱儿,可对于这么多高门府邸的老夫人,纵然他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知道她们来者不善,也得笑脸相迎,上去行礼打招呼。
“哟,今儿什么风,将诸位老夫人吹来我这崇敬侯府,来的突然,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老夫人恕罪。”
贺荣章的话音刚落,余氏就哼声道: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们来的时机不对,让侯爷责怪我们这些老骨头没有事先递帖子请示吗?”
一开口便是针锋相对,贺荣章暗自咬牙:“不敢不敢,祁老夫人言重了。”
余氏鄙夷的哼了一声,不与他继续多言,从他身边经过,来到顾青竹身边,顾青竹看着余氏和云氏,惭愧的低下了头,说道:“祖母,母亲,今儿是我逾越了。回去我再向二位请罪。”
顾青竹当然知道今天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对,一般人家哪容得下她这样嚣张的儿媳,所以,她可以对贺家的人绝不低头,却不能不对余氏和云氏认错。
云氏看着她,叹了口气,顾青竹以为她想说什么责备的话,静心聆听,谁知道云氏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倔强?有事只知道自己扛,不知道回去告状吗?你是我们祁家的媳妇儿,你的夫君是世子,你的公公是侯爷,你的祖母是加一品的诰命夫人,皇上皇后见了也得敬重三分,就连你的婆母我,那也是一品诰命,这样的祁家,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你?需要你一人承担什么责任?”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一本正经,不仅让顾青竹傻眼了,让在场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最后大家有志一同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祁家上下就没个正常的人。
就算云氏说的这些话是事实,可也没有全部当面说出来的道理呀,居然还鼓动儿媳回去告状,也是够耿直。
余氏暗自勾唇,往旁边云氏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不待见了一辈子的儿媳,今天看起来格外顺眼。本来嘛,她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说话做事还不能随心,成天端着架子,那也太憋屈了。
顾青竹惊讶过后就是满满的感动,鼻头发酸,她是三生有幸,才会遇到这样开明的婆母与祖母。
余氏将顾青竹上下打量一遍,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眉头一蹙,对顾青竹故意问道:
“青竹啊,你在贺家可有人欺负你呀?你可有受伤?”
顾青竹看向余氏,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余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后来看见余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背,顾青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乖乖的将手抬起,让自己受伤的手背露给余氏她们看。
镇国公夫人张氏惊讶一声:“哟,怎么伤成这样,看着像是什么东西抓的。”
旁边的夫人也都对顾青竹的手背表示了自己的看法,纷纷诉说同情。
“怎么搞的,告诉祖母听,是哪个伤的你?可是崇敬侯爷?亦或是崇敬侯夫人?”余氏故意这般说。
贺荣章和段氏脸色极其难看,可在余氏她们这些老前辈面前,纵然心中有再多怨言,也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今儿来的可都是萧国权势府邸中一等一的诰命老夫人,这些人若是联名上奏个什么事情,就连皇上也不能忽视不理的。
顾青竹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暗自摇头,小声嗫嚅:
“祖母别误会,并不是侯爷和侯夫人所为,是他们府上的一个妾,那个妾嚣张至极,我的妹子玉瑶是贺家二公子的正妻,三个月前刚生产,便被关到了一处临水的阴寒之地,刚生不久的孩子,也被人抢夺送给那妾侍抚养,若是那妾侍是个好的,尽心尽力抚养孩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妾侍是个教坊青楼出身的女支子,本身就其身不正,如何能教好孩子,更别说孩子在她手中,日夜啼哭,吃也吃不饱,我妹子被欺负的不成人形,我心中气不过,正要撞见那妾侍欺负我妹子,便与她纠缠一番,虽说教训了那妾侍,可手背也难免受伤了。”
顾青竹语气平和,将今天她在贺家的遭遇尽量简略的说了出来,并且将好几个重点全都划出来,一是段氏夺子,二是妾侍身份,三是妾侍不敬主母,当面欺负,这些要点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
我不是无缘无故在这里撒泼,而是贺家做的太过分了,我不得不出手。
随余氏一同前来的老夫人们听了顾青竹的话,便对今日的情况有所了解,目光落在顾青竹身后那瘦骨嶙峋,手里抱着婴儿的女子看去,顾玉瑶未曾梳洗,披头散发,面黄肌瘦,这样一个女子居然是个比顾青竹年纪还小的,心中不免泛出同情,贺家确实做得过分,居然将一个妙龄女子,磋磨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手中抱着的孩子,听说有三个月大,可是看起来也就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可见素日没有人精心喂养,那小指头露出来,细的叫人心疼。
这些老夫人都是善良之辈,养尊处优一辈子,最见不得这种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后宅龌龊事宜,顿时在心里就偏向了顾青竹所言。
顾青竹再接再厉,又接着说道:
“祖母莫怪我多事,玉瑶是我娘家的妹妹,我俩一起长大,我离京半年,她生孩子之时我未曾赶到探望,如今回来了,便想着来瞧瞧她和孩子,没想到到了贺家,遇见的便是这样的光景,好好一个姑娘,居然被贺家欺负成这样子,孩子也是可怜,我若这都不闻不问,岂非与禽兽无异?”
余氏点头,其他老夫人也跟着点头,余氏牵起顾青竹手上的手背,送到贺荣章面前,冷冷说道:
“其他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且来说说我宝贝孙媳妇手受伤的事儿吧。”
贺荣章看着顾青竹那只有几道血印子的手背,再看向跪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知道今天碰到硬茬儿,不该因为顾青竹是顾玉瑶的娘家姐姐,就不放在眼中,与她发生冲突,武安侯世子夫人的名头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更何况,韩秀娥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贺家不可能因为她一个妾侍,跟武安侯府对立,可若就此认命,她又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