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大娘,”
林舒忙急道,“那怎么能成?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只是敬慕梁大哥,怎么能这样逼迫他,或许,或许梁大哥他在部队那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我成啥人了?”
胡大娘笑了,摆了摆手,道,“好孩子,你放心,不能有,上次我在公社借了电话打给他,他还说没有呢!”
林舒再机灵,这会儿也有点懵圈。
她一个劲的说“不成不成”,胡大娘愈发的感动,一个劲的只让她“放心”。
林舒那可真是欲哭无泪。
晚上她躺在床上发愁,因为这么一件事,连离家突然到这么个陌生山村的伤心情绪都冲淡了许多。
当然对宿舍艰苦的条件,烧得热燥的炕,还有硌人的稻草床褥也都忘了在意了。
“舒舒,我问过我堂姐了,胡大娘一家都是挺好的人,”
徐娟在对面炕上也睡不着,她有点亢奋,还有些八卦,显然有跟林舒彻夜长谈的打算,道,“我堂姐说了,我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知青的任务就归梁副营长的大哥梁队长管。其实一开始不是只归梁队长这边管的,是分到了三个生产队一边几个,但另外两个生产队嫌弃我们知青干活不行,却事还多,还一样的要分粮食,就说分到一个队好管理,就都给梁队长那边了。”
“梁队长人好,也不嫌弃知青,虽然也严格,但会给大家伙分适合大家的工作,也没有因为我们是知青就故意把脏活累活分给我们,我们大队更没有别的大队那些龌蹉事,你不知道别的大队和公社的知青都不知怎么羡慕我们呢。”
“还有啊,你没去石滩大队就对了,我姐说,跟她一起来的她一个同学,今年初被逼着嫁给石滩大队那个大队支书的大儿子了,还说是冲着大队支书在西州城有关系,能把她弄回城,说不定还能给她推荐上大学,我姐说让我别信这种浑话,结婚了,肯定更不会让人走了......哼,那个周支书,突然就叫你去他们大队,谁知道是存的什么心思呢!”
林舒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却是听得心头一凛。
本来她就觉得那周大荣不惜用民办教师的名额诱惑自己,想把自己弄到石滩大队就很奇怪,然后是自己疑心,才会觉得那周大荣跟周大金像,现在听了徐娟的话,原先的五分怀疑却是变成九分了。
这也太巧了些。
“舒舒,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林舒正在想事情中,就听到徐娟又道,“现在你在这里,可梁副营长却在部队里,我听说梁副营长两年都没回来过一次,这万一要是梁副营长在部队里谈了个对象怎么办?”
要是他真谈了个对象就好了。
她就灰溜溜的赔礼道歉就行了......林舒拽了拽被子,道:“顺其自然吧。唉,天气好冷,也不知道明天要干些啥活,你姐说过没?”
她这是想要岔开话题。
听林舒说到这个,徐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去,“嗯”了一声,道,“打听过了,我们来的时间好,虽然冷点,但却过来一年最忙的秋收的时候,你不知道,这里是山地,主要是种棉花,每年十月里都是最忙的时候,我姐说每天天没亮就要去地里摘棉花,一忙忙到晚上十一二点,就是戴着手套,手都摘肿了。”
“我们要是前两个月过来就惨了,好在现在都过了,我姐说现在轻松多了,女知青主要就是帮忙去田地里伺候伺候冬菜,还有做腌菜干菜,每天摘了菜放外面晒上几天,然后再用坛子腌,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很辛苦。对了,你带了手套没?我来之前,我姐特意让我带了好几副手套过来,你要没有的话,我拿给你一副,这大冬天的,别说腌菜了,做什么没有手套都不行的。”
林舒心头微暖。
她柔声道:“带了的,到乡下来,肯定是会做足准备的。”
第二天她们果然被安排了做腌菜,腌雪里红。
雪里红前两天已经晒好了。
这一天的工作就是洗菜,然后把菜放到大澡盆里,撒上粗盐,用手摁揉,揉到脱了水,再一层一层加上盐放到大瓦缸里。
这样的工作相比田地里的工作算是轻省了,但对刚刚下乡,很少长时间干家务活的女知青来说却也并不容易。
尤其是大冬天撒盐揉腌菜,更不容易。
......好在林舒和徐娟都带了手套。
村里八卦传得快。
这会儿差不多全村妇女都已经知道新来了一位女知青,是进锡他对象!
哎哟,长得那叫一个娇滴滴!
听说这姑娘还是特地为了进锡下乡的,因为学识好,隔壁大队请她去做老师她都不肯,就一定要来他们清河大队。
所以一大清早的,不少人都跑来大队食堂这边探探脑袋,看看进锡他对象!到底长得有多好看!顺便搭讪几句!
乡亲们虽然八卦,但大多是朴实又友善的。
只有少数例外。
例如高家村生产队那边的一位大婶田秋红。
这位说起来历在清河大队可是杠杠的。
她是妇女主任高兰珍的堂嫂,丈夫是高家村生产队队长,小儿子在供销社做售货员,女儿高晓莲在公社小学做老师。
这样一家子,在清河大队那是走路腰杆子都要比别人挺得更直些的!
可这样的人家,姑娘喜欢上了梁进锡!
要田秋红说,她家和她女儿的条件,整个公社哪个小伙不是任女儿挑?就是县里都有小伙子喜欢她家姑娘,上门来提亲的,可偏偏她女儿不知道哪个筋不对,喜欢上了梁进锡!
田秋红并不想把女儿嫁给当兵的。
听着好听,可这几年不着家的,嫁了可不就跟守活寡似的?
哪里比得上嫁个公社或者县里的干部,安安稳稳的?
也就是梁进锡还上过军校,瞅着也很有前途,田秋红才勉强接受了,答应了女儿这事。
正好她家隔壁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嫁到高家村的梁进锡的堂姐梁冬荷。
田秋红就去找了梁冬荷,让梁冬荷去梁家说合。
高晓莲喜欢梁进锡,这些年没少照顾梁冬荷和梁冬荷生的两个女儿,所以田秋红找梁冬荷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她觉着梁冬荷就是为了她自己肯定也是巴不得这桩婚事能成的。
梁冬荷就答应了。
梁冬荷是真的觉得高晓莲好,漂亮大方对人和善,所以得了田秋红的意思就回了娘家跟胡大娘说了不少好话。
胡大娘被侄女劝得多了,又着急儿子的婚事,而看起来在乡下的确也没有更合适的了,前些日子就松了口,说等儿子过年回来看看,要是他没对象,也同意相看的话就看看也成。
当时田秋红心里还哼了一下,觉着是梁家高攀了。
可突然昨晚上堂姑子上门,说梁进锡有对象了!
是个新来的知青!
她得了这消息就差点气炸了!
当时她差点就冲动地直接冲去了梁家质问是怎么回事,还是高兰珍拉住了她,道:“我看胡嫂子好像事前也不知情的,可能是梁进锡在部队里谈的,你还是先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晓莲跟梁进锡又不是定了婚,闹出来也是晓莲没脸。”
田秋红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也才回过神来人梁家可没应承过他们高家什么,就是相看也是说等他们家儿子回来,要是没对象才看看......这可不就冒出来个对象了吗?
田秋红真是越想越气,等高兰珍走了就跑去隔壁问梁冬荷,质问她是咋回事。
梁冬荷也不知道啊,她咋知道是咋回事?
梁冬荷让田秋红别急,等她明天回娘家问问。
可还没等梁冬荷给她回话,第二天她在大队食堂这边就先看到了林舒。
林舒就坐在了胡大娘身边,哦哟,不见不打紧,田秋红一看到她那娇滴滴小狐狸精的样子眼里就冒出了火。
亏得胡大娘竟然笑眯了眼,好像喜欢得紧!
看到她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好像压根忘了以前说过的相看的事!
再听到大家伙聊天,胡大娘处处护着那小狐狸精,就越发的气不顺。
她眼睛像勾子一样从上到下把林舒给剜了一遍,最后定在了林舒的手上。
林舒那手上竟然带了一副手套。
都下乡了,可把你金贵的!
她阴阳道:“这做腌菜啊,最重要是手揉,戴了手套啊,你咋能感觉到这揉得力道够不够,匀不匀,又揉到什么程度了呢?还有啊,这手上的温度传到这菜上,这菜呀也才最好吃。”
田秋红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这还是前两天她女儿高晓莲夸她的面做的好吃,比外面机器做的面还好吃时用的一番话,她就直接搬过来了。
众人都看田秋红。
林舒也看了一眼田秋红,然后瞅了瞅自己手上的菜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管是不是手套的原因,她做的的确没人家大婶大娘做的好。
徐娟也疑惑不定的看自己手上的菜,想着是不是真这样。
田秋红看这两丫头看样子都像是老实人,好拿捏,便愈发的来劲,气也壮了些,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跟两人道:“我们伟大的领袖说了,你们知识青年下乡,那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接受锻炼的,要改掉城里人的坏毛病,这做活,也应该尽心尽力,不带打幌子的,揉咸菜就揉咸菜,咋能还戴着手套呢......”
“啪”得一声,林舒和徐娟都没出声,一旁的胡英枝却是不干了。
别人怕田秋红,捧着他们那一家子,胡大娘可不怕。
她把手上的雪里红往盆里一扔,冲着田秋红就道:“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胡话,不见人家大厂子里做这些吃食都要戴手套的吗?这叫卫生!没见识就没见识,还非要曲解领袖他老人家的意思!知识青年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也同样是把知识带进农村,是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的!”
“大冬天的揉咸菜戴手套怎么了?这手套就是一工具!你锄地不用锄头用你的手锄,炒菜不用锅铲用你的手炒呢!你要是试试炒菜不用锅铲,就用你那手炒,那林知青和徐知青就也脱了手套揉这咸菜!”
田秋红给气了个绝倒。
这是什么胡搅蛮缠啊,这能一样吗?
在场的众人却是很不顾田秋红感受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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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婶子:炒菜不用锅铲,你以为练铁砂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