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劝他再吃些,姜潮云勉强地喝了一口乌鸡人参汤,便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碧心没辙,嘟囔道:“少爷,你这样不行,身上都没肉了。”
姜潮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是有些太纤细了,想了想,倒还振作起来,又多吃了小半碗的米饭。
刚用完膳,碧心让人撤下饭菜,忽然听见小厮猫儿在外头惊喜地叫:“碧心姐姐,碧心姐姐,快出来!”
伴随着他这声欢喜的叫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碧心怒了,冲出去说:“猫儿,你囔囔什么?不知道少爷要休息吗?”
猫儿立即告罪,然后指着门外,压低声音说:“是虎兽!护院那边给咱们送虎兽过来了!”
碧心愣了,“什么虎兽?”
猫儿还没回答,门外闹哄哄地站了好一些人,刘老大大着嗓门道:“碧心姑娘,我们来给潮云少爷送虎兽过来了。”
他没敢进院子,就站着门口叫了一声。
倒是他身后跑出来一个青年,正是二房的姜疏瑾,他去年刚行冠礼,比姜潮云要大上三岁,与姜潮云的关系并不亲近。
他一进门,就大声道:“潮云,你天天呆在屋子里也用不着这皮啊,给我吧,我还要去外面应酬,就需要这件好东西。”
姜潮云被吵了出来,看见这一阵仗吓了一跳,“什么皮?”
姜疏瑾指了指外头,“喏,虎兽啊,前头护院已经往你院里送了一只白狐了,这只虎兽就让给我,行吗?我出双倍加钱跟你买。”
姜潮云目光落到门外,看见了寒江穆的身影,他静默在人群之外,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
姜潮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水,说:“虎兽呢,我都没看见。”
碧心听了,赶紧小跑过去,让护院们进了门。
这般,护院们才将那只虎兽抬了进来。
姜潮云第一反应就是好大,再仔细一看,那虎兽的眼睛里还插着一根箭羽,皮毛倒是毫发无伤。
刘老大在旁边对姜潮云行了一个拱手礼,对姜潮云说:“少爷,这是寒护院给您猎的虎兽,这虎兽身上可都是好东西,虎骨、虎血、虎鞭,都是补身的圣品,虎肉就太硬了,不好吃,还有这虎皮,还能给您做一件衣裳,穿出去,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听到又是寒江穆给他猎的,姜潮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寒江穆也在看他,这下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姜潮云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又觉得显得太气短,一点都不男人,又逼着自己直视寒江穆的眼睛。
然而没坚持住几秒,姜潮云就脸红着败退了,他飞快地移开目光,气息都有些不稳起来,“寒护院猎的,怎么一句话不说?是心里对我有意见吗?”
这种话非常的无理取闹了,他骄纵的形象一定会让他不喜欢。
快点讨厌他,他真的不是值得他喜欢的那种人。
刘老大一愣,赶紧为寒江穆说话:“少爷别怪罪他,寒护院不大爱说话。”
姜潮云心里一喜,立即说:“之前都很会说话的,为什么现在不说了?要是不想往我这里送,就不要勉强了,我又不缺一件虎皮穿。”
姜疏瑾露出高兴的表情,“潮云你不要啊?那感情好,就给我吧,我出双倍钱跟你们买。”
姜潮云说:“我没说我不要啊。”
姜疏瑾笑容一收,说:“这虎皮给你就是明珠蒙尘,你用了,谁能看见,还不是咱家里人能看见,不如给我,给我至少能让别人饱一饱眼福。”
姜潮云一向不和姜疏瑾争的,要是平常,他要,他也就给了,但现下又是一个好机会。
前辈子这寒江穆就是没怎么见他,大概觉得他阳春白雪,才有了多余的幻想,这辈子,他就是要告诉寒江穆,他就是个骄纵、俗气、不讲道理的人。
姜潮云想到这里,勇气又涌了上来,加之现在人多,他也不怕寒江穆了,他挺了挺薄薄的胸膛,对姜疏瑾大声说:“你干嘛呀,你这把年纪羞不羞啊,还跟弟弟抢东西,进了我院子的东西,你也要抢!”
姜疏瑾:“……”
他有些惊奇地看了看姜潮云,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堂弟这么大声的跟他说话,不禁有些讪讪,说:“我没跟你抢啊,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姜潮云抬起精致的下巴,说:“我的就是我的,没得商量。”
这话一出,姜疏瑾不悦了,“潮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霸道了!”
以前?姜潮云想了想,他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模样了。
因为病弱,因为听姜林氏的话,他总在屋子里好好呆着,他能看见的也就窗外的一方天地。
他这个年岁,怎么可能对死坦然,饶是死过一次,他终究是惧怕死亡的,他留恋这人间,留恋姜府,留恋父母,留恋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前辈子他苟延残喘,活着就是万幸,还怎么敢肆意妄为呢?
姜潮云感觉到了一点新奇,不仅仅是因为要在寒江穆眼里做一个骄纵不讲道理的人,还因为那么一点本该属于自己年纪里的这么一点该有的鲜活气。
姜潮云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叫他接下来说的话越发顺畅,“我怎么霸道了?是你好霸道,我用这皮子就是明珠蒙尘了?哼,看你说的这话,还觉得我配不上这皮子了?我跟你说,是它配不上我,我不仅要它,我还要把它做成虎皮帽,虎皮靴!”
他顿了一下,从披风里伸出手,他那羊脂玉一般白皙柔嫩的双手之中抱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鎏金雕花手炉,他哼哼地说:“我的手炉还缺一件衣裳,我还要再做一个手炉套套!”
一边说着,一边对姜疏瑾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或许是因为情绪上来了,他的嘴唇也红了几分,显得唇红齿白,眼眸神光泛泛,他笑得灿烂,还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虎牙,一股逼人的灵动喷薄而出。
原先姜潮云因为身体弱,总是很安静,就像年画一样,漂亮是漂亮,但总少几分鲜活的生气,这下他一笑,一闹,整个人简直是脱胎换骨的灵气逼人。
这还哪儿看得出他是个病秧子?
姜疏瑾从没见过这样的姜潮云,一时看愣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怒道:“暴殄天物!这样上好的虎皮,你就拿来做虎皮帽虎皮靴?”
姜潮云说:“做了这几样还剩了些料子,就给我屋里的桌子做脚套吧。”
姜疏瑾气得涨红了脸,“无理取闹!简直无理取闹!算了,我是君子,我不跟你争!”
不等姜潮云再说些什么,姜疏瑾就一甩宽袖,扬长而去。
姜潮云吐出一口气,精神都好了几分。
碧心在旁边迟疑地说:“那少爷,这虎兽留是不留?”
姜潮云想到寒江穆还在,悄悄地看了寒江穆一眼,发觉寒江穆一直盯着他,不由得绷紧了神经,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移开目光,说:“当然要留,手炉太烫了,做个套子隔下热会舒坦些。”
刘老大委婉地说:“这样好的皮子,做手炉套子可惜了些。”
姜潮云说:“那不是还能给我做个虎皮帽、虎皮靴吗?”
刘老大:“……”
他看劝不了姜潮云,看向了寒江穆。
寒江穆这时候终于说话了,他翘起唇角,说:“少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这时候语气里有一种莫名的愉悦,“虎皮帽,很适合少爷。”
姜潮云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情绪,心里有些惊讶,他这都不生气吗?
寒江穆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吗?
姜潮云看了他一眼,说:“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周围的人看这个情景,都有些迷糊,这潮云少爷和寒护院说话的口气未免太……太不见外了。
也不怪他们会这么想,姜潮云声线是很少年气的,稍微气弱些就会呈现出一股子软糯的嗓音,他本能的对寒江穆不敢太过分,在寻他讨厌和怕他记仇日后抄他家这两个度上反复琢磨,最后变成了这样一个力道不足的情况。
他不知道他这样气弱的声音,听在外人耳里,像极了撒娇。
寒江穆眸光暗沉,像是吸进了所有的暗色,呈现出一股深沉的黑,“少爷喜欢听我说话?”
姜潮云眉毛一竖,哼了一声,说:“谁喜欢听你说话了,我不要听,虎兽就放这儿了,你可以走了。”
他逐客令一下,自己都很心虚,人家辛辛苦苦给他猎一只这样大的虎兽,他不感谢不说,还不由分说地赶人家走,实在是太太太不讲道理了!!
姜潮云有些臊得慌,气息越发不足,“干嘛不动?快点走啊!”
刘老大踌躇着说:“禀少爷,寒护院剥皮手法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之前那只白狐就是他剥的皮,一点损坏都无,所以这只虎兽……”
姜潮云一悚,看向寒江穆,“你还会剥皮?”
寒江穆注视着他的眼睛,唇角翘起,“是的,少爷,我在剥皮一道,千锤百炼。”
姜潮云声音更弱了,很尴尬地笑道:“是吗?”
剥皮……寒江穆,你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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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老师:生孩子,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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