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豪华的餐厅,这等高级的餐具,这等顶尖的厨艺,再看看常绫一脸幸福的样子,常绵黯然低头。
妹妹在这么优越的环境下生活了五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因为她这个平庸的姐姐一辈子也不可能为她提供这样的条件。
不经意间,碗中突然多了一片肉,一抬头便碰上李谨炎阴谋式的笑脸:“过了这么多年,第二次见公婆,看你紧张得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公婆?!
大脑如遭雷击,常绵才猛然记起她是来假扮他女朋友的!可这个“女朋友”的头衔对她而言,就好像不是自己鼻孔里挖出来的鼻屎,却硬是在自己食指上粘着——别扭至极。
“什么公婆?常绵以后就和谨炎一样,直接叫我们爸爸妈妈好了!”方芳刚说完话,便在常绵碗里添了一块肉。
李承扬也夹了一块放到她碗里附和道:“五年前你家人的事,我们已经听嫣嫣说过了,以后我和芳儿就是你的亲人,遇到什么麻烦只管告诉我,包括谨炎欺负你,也让我来收拾他!”
常绵尴尬得脸皮发僵,五年前她沦为孤儿,不曾想过五年后有人自愿当她的父母。
她只是来演戏的,倘若入戏太深,恐怕到时难以脱身了。
她要在这家人有所行动之前早点收场,至少要在李谨炎对她做出亲密动作之前远离他,但坐在她左侧的男人早她一步行动了。
他宁可用左手别扭地夹菜,也要用右手抓住她放在桌底下的左手。
两个人表面平静地用餐,桌底下却是刀光剑影。
“谨炎,你和常绵恋爱五年了,现在趁我和你妈都在家,赶紧把婚礼办了吧!这年代像常绵这样漂亮又独立的女孩,很容易被人抢走的!”说话的是和蔼亲切的李承扬。
常绵一愣,走神的半秒钟功夫就被李谨炎在桌底下占了上风,双腿被他紧紧夹在腿间,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想回话,却感受到左手突然施加的压力,李谨炎替她说道:“爸爸,我们的事会自己处理好的,你和妈妈只管去旅游就好了,不用操心。”
“那怎么行?”方芳放下碗筷严肃质问道:“你把人家吃干抹净之后就想赖帐?”
吃干抹净?
常绵瞪向李谨嫣,想从她口中知道这四个字的来源,因为后者是李家唯一能正经说话的人。
“该说的我都告诉大家了。”李谨炎咧着嘴回道,他妹妹也跟着点头,笑得有些暧昧。
大家,其实指的就是急着给儿子办婚礼的那两位老人。
五年前,她的父母还在世,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与李谨炎扮演情侣时,也曾幻想过结婚。
那时的他才26岁,拥有炫亮的外表和天文数字的财富,性格温和,体贴细心,无不良嗜好,无不良情史。
而她,父亲是出租车司机,后妈是家庭主妇,住的是二叁十年前的老房子,除了父母给她天生丽质的外表,其他条件对比起来,完全是她高攀了他。
如果他的肚脐下方没有那个神秘的纹身图案,或者如果她没有发现他这个纹身,她会毫不犹豫抓住他。
但是,在一切疑问解开之前,她甚至不能跟他的家人过分亲密。
冷酷是她唯一的武装,特别是现在,她连正牌女友都不算——只是个演戏的。
眼下,这个男人一句“该说的都说了”,搞得全世界投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变得暧昧。
常绵压在心里的实话已经溢到喉咙口,正准备说出来,却听到小印印在桌底下发出惊叹:“哇!舅舅和常绵阿姨的腿贴那么近,我都分不清是谁的腿了!好好玩!我也要!”
这些话即刻在桌上炸开了,就像《皇帝的新装》里小孩的一句话令全世界的人尖叫不已。
常绵想从李谨炎的蛮力挣脱出来,已经太晚了,整个别墅的人都挤过来围观看戏,两个主角在桌下的“勾当”再也掩盖不住了。
李谨炎倒是轻松自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急死人不偿命的慢动作移开压制她的长腿。
“李谨炎,你要是克制不住欲火,可以直接带常绵上楼!”理查德红着脸搂住妻子抱怨道:“不公平,我们也要这样亲亲我我地吃饭!我们也要,也要也要……”
常绵一语不发,原本棕色的脸颊变得苍白,双手拿着碗筷的动作定格在餐桌上,横瞪旁边那个罪魁祸首,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自己捅出来的娄子。
李谨炎笑着起身,顺着理查德的话转向父母:“爸爸妈妈,介意我们现在上楼吗?”
“当然没有人介意啦!”一直被冷落在餐桌一角的常绫突然发出爽快的笑声,无邪地瞟向常绵:“姐姐也喜欢炎哥哥,不是吗?”
常绵讶异地对上妹妹双眸,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五年来,她连半步都没有踏进李家,就是不希望让别人误会她跟李谨炎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这个做妹妹的一点也觉察不出来吗?
“我不喜欢李谨炎!”常绵板着脸否认道,妹妹天真的微笑此时在她眼里是那么扎眼,那里头分明夹带着妒忌的执着,只有她能读懂。
“什么?”大家面面相觑,李谨炎恼羞成怒,脸色大变,就好像选举美国总统时被当众揭发了丑闻的竞选人。
聪明的李谨嫣仍是一脸迷人的微笑,她知道这个性情大变的哥哥今天要吃瘪了。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和李谨炎从来就不是情侣关系,五年前让大家误会了。”常绵面不改色地坦白道。
“冰块!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开口,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李谨炎俯首在她耳边威胁,后悔自己没在她开口之前拉她上楼。
“今天这出戏我演不下去了,早就建议你去找个尽职的临时演员。”她从他身侧退开,朝李承扬夫妇礼貌性地颔首:“对不起,我不愿再欺骗您二位,再见。”
李谨炎气得连呼吸都颤抖,常绵跑出去时,他故意不去追。
别墅的花园很大,很容易迷路,夜很深,很冷,他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常绫一声不响地观察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喜悦的成分——原来他们是演戏的,说明不存在真感情。
五年来,她不知道常绵下班后是否有跟李谨炎约过会,也不知道上班时她和他呆在一个办公室里有没有做过什么。
现在,什么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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