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教,乃是因民间地区文化而自成一脉的宗教,他们没有固定的道观,没有固定的修炼场所,大多游走四方,靠师徒传承,隐而不显。即使在民间的某个角落留下了不可思议的传说,你也未必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
全真,正一,神霄,清微,净明,灵宝,武当,这些都是道家之道教,有固定的道观,固定的地点来传道。
而闾山派,梅山师公教,华光派,阴山派,六壬派,大圣教,鲁班先师教,茅山九龙教,瑶山派等等的,都是民间道派,道家之法教,隐藏在民间的法脉。
法教与道教,同样有自己的修炼体系,派中也各自有戒律,唯一不同的,便是道教重道,重内修,科仪,其目的只有一个,飞升成仙。而法教则更重法,重神通。在法教中,惩治恶人的巫术屡屡皆见。当然,也有驱邪镶镇,超度亡魂等等的法术。与道教追求飞仙理想不同的是,法教更重于把法术应用到现实当中,其法术神通都追求现实作用,如求财升官,消灾治病等等。
因法教与道教有异曲同工之妙,派中也有“山,相,医,命,卜”五术传承,只是科仪和内修上逊色于道教,而且也隶属于道家,所以通常人们都称法教为道家某个派。比如说道家阴山派,道家华光派,道家闾山派等等,而不是称为法教。当然,这些也是事实,因为法教本就隶属于道家,其门人也是修道的道士,其修道的宗旨,也是为了替人们消灾祈福,驱邪镶镇。
李枫所学的阴山法,正是民间法教的一支,而且,还是先天绝教。
所谓绝教,便是一进门便要犯五弊三缺其中的一种。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而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
当然,这五弊三缺,并非绝教独有,每个修道者都有可能会犯。无论是追求飞天成仙的道教,或是注重法术的民间法教。
但五弊三缺,也有后天,先天之说,犯与不犯,只在修道者的一念之间
比如隔壁村在镇上卖衣服的陈老头,他就是学茅山的。因为对面的商铺老板使阴谋抢光了他的生意。陈老头不岔之下,偷偷的拿到了人家的头发指甲,取了人家的八字。趁着别人没有防备之下,拘了竞争对手的魂头。
拘了魂之后,又拿红布包着,丢到了一个长满刺草,极度阴湿的地方
自此之后,那被拘魂的商铺老板,生意果然一落千丈,不仅如此,他还越来越倒霉,到后来,甚至出了车祸,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几乎就得去见了阎王。
看到那老板得了此报,陈老头大呼一声痛快。这时,让陈老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被篮球砸到,砸成了脑震荡。一个在二铺床掉了下来,居然骨折了。
陈老头才想起学法时师傅的训导。“学法莫作恶,行法要向善,每做一事皆有承负,五弊三缺如影随形。”
于是,他忙不迭的去替那老板解禁。只不过,这陈老头学艺未精,只会下禁,却还不会解禁。后来,他请来了师傅,才解开了下的禁咒。
师傅来了之后,勃然大怒。虽然替那商铺老板解了禁咒,放了魂头。但同时,也废了陈老头的修为。后来,师傅见陈老头似有悔改之意,才重新立了藏魂牌,再次把陈老头领进了门。
只不过,这有什么用呢?一个孩子残废了,一个孩子成傻子了,即使修为能回来,陈老头也只能在悔恨里度过余生。
这就是五弊三缺。他的可怕之处,是在于报应不是直接报应在你身上,而是先报应在你家人身上。先绝六亲气运,再绝六亲性命,然后你怀着对亲人的悔恨,愧疚。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享受孤独终老。
当你心邪了,想赚点不义之财,答应别人去害人了。可以!用你亲人的气运,性命来换取,亲人的气运用尽了,那就抽取你的。
当你受不住诱惑,用不正当的手法替别人逆天改命了。也可以,那就用你的命,或者你身上的某个部位来偿还,要么你选择瞎眼,要么你选择断手断腿。总之,要想有收获,你就必须同等的付出。
所以,行内总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是师傅告诫徒弟的
“想要五弊三缺远离身,须知学法修行要致善。”像全真,天师道,茅山等道教。包括许多民间法教师傅收徒,绝不会未入门,便须选择五弊三缺的,相反,师傅还会告诫你,让你千万不要去招惹那东西。
而阴山派则和他们不同,是民间法脉里极少数的先天绝教之一,阴山之法,多重调遣阴兵阴将,其法极阴。他和鲁班教,犁头巫家,并称为三大绝教。入门必先选五弊三缺其一为代价方可修行。相当于以交换的代价换取法力,虽然修行比绝大多数的道家弟子都迅猛,用法更灵。但前提是必须先付出五弊三缺的代价。
在以前,也曾试过有一些他派的弟子,学了阴山法后自成一脉。也秉承了阴山派的收徒方式,所以一度让人错误的认识,修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修道者也多带有五弊三缺。
或许,正因为阴山派是先天绝教,又或许,李枫并没有收徒的意愿。所以他更想我拜入某个道观,即使一辈子只是念念经,做做科仪,不会法术神通也好。
只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我,他牵扯到了一段因果,不得不收我为徒。
这段因果,却是因我姐姐而起。其中缘由,李枫并没有细说,或许,与我姐姐身上穿的那件道袍有关系。从李枫那欲言又止的话语中,我能猜测出。这道袍,并不是李枫罩在我姐姐身上的。而是我姐姐自动吸走的。但其中隐情,李枫却不想透露太多
虽然,李枫起了收徒之意,但他说缘分未到,还不能收我为徒。接下来,他在我家住了两天,替我家安了一个神坛,筹备着东西,帮我还替身。
神坛上,供奉着的,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一个泥塑的人偶,这个人偶,就是裹着道袍的姐姐。
李枫说我姐姐虽然被收复了,可凡是堕胎之婴灵,心中怨气不化,就难以投胎。况且,这又是我母亲自己犯下的孽,须由我母亲自己来忏悔,求得婴灵的原谅。
为了我姐姐能早日投胎,也为了这段因果能早日清算完。李枫替我家安了一个神坛,供奉起了我姐姐,几乎每天的早上和晚上。母亲都会定时的在神坛上面上香,念着经文,超度我姐姐。
第二天晚上,李枫带着我,到山上去还我那童子命。
按李枫所说,我本在那出生百日之时,就该回到黄泉之中,只不过参杂进了母亲与姐姐的因果里,才苟延残喘到现在。现在因果清了,上天就要回来收走我这鬼童。
所以,他必须替我还了童子命,这样我才能活下去,他也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
竖夜,当夜幕悄然降临时,李枫带着我出发了。
在我俩的身后,跟着一群纸扎的人偶,是的纸扎的人偶。整整齐齐的排在我们两人的后面,左边一排,一行青衣,右边一排,一行白衣。
这些纸人的脚从没落地,随着我们的脚步,轻飘飘的跟随在我们身后。如果你不仔看,你根本发现不了,这些纸人的身上,都连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红线的另一头,正攥在李枫的手上
这犹如戏法般的伎俩,在我眼里看来,却是很神奇。即使有红线牵着,我也无法想象一根线子是如何把这些纸人控制的活灵活现,就跟生人一样。
夜,越来的越阴沉。
村子的小道上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闻声可见的虫鸣也不失去了踪迹,本来就宁静的村子显得更加静谧,这静谧,透着诡异,让人觉得不安。
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的深处,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唯独村头那几户人家的狗,不知为何,在今天的夜里叫的特别的狂,特别的竭斯底里。
忽然间,平地里树叶轻轻的飞舞,一股寒气,从脚底冷到我的天灵盖。李枫告诉过我,这是那些东西要出现的节奏,阳风拂面来,阴风从脚起。
我死死的攥着怀里李枫赠我的那张符咒。在送替身之前,李枫曾告诉过我,当我母亲与姐姐的因果理清之时,会有很多东西找上我,有可能是无主的孤魂,也有可能是来自地府的差役。他们,都是要来收走我的命。
所以这送替身,送的也异常惊险,半路上,很有可能杀出无数个程咬金。只不过李枫却是毫不在乎,阴山派,本就重役鬼用兵之道,说到控鬼,天下道派都比不上阴山派,要是连鬼都怕,那李枫也不用混了。
况且我俩的身后的纸人都不是吃素的,这一些,都是李枫调遣来的兵将,左边一排,是以东方青面鬼之令调来的东阴兵,右边一排,是以西方白面鬼之令调来的西方阴兵。他们也都是鬼,只不过这些鬼,都听从李枫的号令。
“呼……呼……”眼前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些蒙蒙胧胧的身影,他们就站在不远处。
这时,李枫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朝着虚空处冷笑:“我给你们一分钟,一分钟后,你们这些“无头鬼”还不消失,可别怪我打得你们魂飞魄散。”
李枫的话透着浓浓的威胁,只不过他的话似乎没有任何用处,前面的那灰蒙蒙的影子不仅没有少,相反,还越来越多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李枫一声冷哼,手里掐了个莫名的姿势,一声敕令,身后那两排纸人中,有几个随风而缓缓燃烧,我似乎感觉到,有东西从这些纸人身上飘了出去。
当纸人缓缓烧尽时,小道上,再次恢复了宁静。
“我们走吧”李枫摆了摆手,朝我叫唤道
就这样,身后那些剩下的纸人,跟着我们缓缓行走,一路顺风顺水,来到了村后的那座无人山头。
李枫找了一个小角落,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稻草人,又给这草人放上了红纸,穿上了五色衣。
草人的红纸上,写着我的八字和住的地方,这个稻草人,就是我的替身。
李枫让我跪下来,朝这草人行三跪九叩之礼,他在一旁缓缓的烧着溪钱,又站了起来,先是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拜,又回头向着中间处上表疏文,口里也不知道神神叨叨的念着啥
直到我叩头叩到不想再叩了,李枫这才叫我站起来。他拿着朱砂笔,往那小人的额头上一点。口中神情肃穆的念道:“一化通天路,二化幽冥途,我师阴山大法主,上得九天下地府……”
最后一声敕令,似是吼出来一般。这声敕令落下时,我胸口一阵胸闷,有种好像要吐出来的感觉。
这时候,李枫背手而立,朝着空气大喊:“债已还清,是时候来收东西了,从此前尘孽债尽,切莫再相扰。”
喊完过了好一会,李枫才抱起我,缓缓的走下山。
我躺在李枫的怀里,耳朵似乎听到了锁链啪啪的声音,我从怀里钻出来,朝身后看去。这时,我看到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一幕,那些我们带来的纸人,如同漏气的气球,迅速的憋了下去。而在刚才烧替身的地方,有一个浑身锁链的黑影,在撕咬着草人,吓得我赶紧又缩进了李枫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