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五号包房的菜,别送错了。”餐厅经理在厨房门口叮嘱新员工顾怜。
“知道了,您放心吧。”
顾怜已经来这家江浙菜馆上班快一个月了,工作是社工给介绍的。
顾怜出来前半年他们就在接触他了,说是接触,其实就是在评估。评估他们这些问题少年,哦,现在是问题青年了,评估他们是否真的改邪归正,是否能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中,不为普罗大众再次带来危害。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家境良好,名牌大学毕业,毕业了就考进体制内,带着满腔热忱、胸怀大爱的跑去教导这些未成年就进了监狱里的“社会毒瘤”,以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业。
他们哪里见过真正的坏人,顶多是学校里打群架,进地铁插个队,过马路时闯红灯。
他们从书本上学来的那些道理,对里面的人又能有多少用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未经他人之事,勿劝他人善良,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要不是应付流程,谁会浪费时间听他们废话。
顾怜细想这话也不对,他们在里面,除了时间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先生,您的菜齐了,请慢用,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喊我。”顾怜按经理教他的话术,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一个月了,这话他现在说的特别熟练。
客人不太耐烦的拜拜手,示意他快点出去,四个人好像有什么国家机密要说一样,顾怜转过身撇了撇嘴,出了包房。
走廊里的LED屏默声的播放着当日新闻,顾怜不用看时间都知道,现在是傍晚六点半。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聚集在小礼堂,看上一个钟的花城新闻和全国新闻。
白楚潇正式接管白氏的星河制药后,顾怜就偶尔会在新闻里看到他,一年总有那么两叁次吧,从此看新闻这件事,成了顾怜每天最期待的等待。
每年春节,花城企业家们都会在新闻里给全城人民拜年。白楚潇也会出镜讲一句“新年快乐”,连着叁年,他说的都只有这四个字。他面上带着成功人士的标准笑容,温文尔雅、亲切可掬,可顾怜总觉得他并不是很想笑,他的眼睛里,都没有光。
今天的花城新闻里,又出现了白楚潇,顾怜路过LED的时候脚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林氏全资子公司红山资本,注资数亿元,入股星河制药,一举成为星河的第二大股东。
顾怜看到配音字幕是这样写的。
强强联合,在正常不过的新闻,但电视里,签约台后面的背景墙上,一行小字吸引了顾怜全部的注意。
星河制药与红山资本签约仪式,暨白楚潇先生与林雯小姐订婚典礼。
白楚潇要结婚了?
顾怜的脑子里像有烟花炸裂,噼里啪啦的一阵震耳乱响,吵的人耳鸣,之后又泛起了浓重白烟,呛的人眼睛疼。
白楚潇要结婚了。
顾怜自虐般的将这话在心里重复了好多遍,每一遍都像刺一样扎着他的心。
白楚潇要和林雯结婚了。
林雯……她是谁?
顾怜再次感叹这十年后的世界之神奇,小小的一部手机,什么都能查的到,不过这也得益于他们都是名人,如果换成顾怜这种平头小老百姓,怕是连个渣都找不到。
林雯就是白楚潇爸爸的老婆、白楚河亲妈林湘南的侄女,有点绕,但还真是亲上加亲。签约仪式和订婚一起搞,白楚潇这是多想普天同庆?
新闻不过一分多钟,但顾怜看的真真儿的。
白楚潇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系着黑色领结,旁边的女孩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特意放下来的刘海,打着一个自然的弧度垂在脸颊,显得温婉居家。女孩踩着水晶鞋,穿着得体的白色礼服,手娴熟的勾着白楚潇的臂弯。他们二人男才女貌,在酒会中举着香槟向众人敬酒。
新闻早已结束,顾怜靠着墙壁垂手站着,他需要花些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滑脱下去,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两人的亲密举动。
顾怜抿了下唇,听觉恢复了些,耳朵里不再轰隆隆的混响,他好想穿越进屏幕里,问问笑容灿烂的白楚潇:“哥,她的血,也能让你兴奋吗?”
顾怜须臾片刻,泄气般的长呼了口气。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白楚潇的名字。顾怜摇了下脑袋,想把不冷静的情绪甩出去,可若隐若现的谈话声仍然还在。
细听,声音是从门里包房传出来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涵少爷,白楚潇这下娶了林家小姐,有了林家的支持,这继承人的位置怕是他又近了一步,您这边有什么对策?哥几个可都仰仗您啊。”
涵少爷?顾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从海绵体中翻出了对这个人的记忆。白楚潇大伯的独子,白楚涵。一个不学无术,从小就知道欺负人的大傻、逼。
从前顾怜从溱潼来花城找他哥的时候,见过一次白楚涵,正巧撞见他挥着拳头重重的打在了他哥脸上,他哥那么好看的侧脸顿时就肿了起来。怪不得刚才见他的时候觉得眼熟,原来是这个孙子。
“就凭那个私生子他也配?”这应该是白楚涵的声音,语气里满是轻蔑和嘲讽,“白楚潇他妈当年不过是我们白家的厨娘,还以为攀上了我二叔白奕这棵高枝,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孩子生了都没让她进门,最后还被林湘南赶出了花城。我爸是白家长子,我是长孙,我爷爷是傻的吗,把位置给他?要不是我爸走的早,白楚潇连我们白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是是是,涵少说的是。”其他几人忙上来奉承。
一个人又继续道:“可他后面有林湘南撑腰,连侄女都给他了。您这个婶子的手段,我们可是都听说过的,强悍霸道。”
酒杯重重砸在桌面的声音,白楚涵笑的轻狂:“你们以为白楚潇愿意娶林雯?一切还不都是林湘南安排的,她要通过联姻稀释白楚潇的股份,林湘南是要做垂帘听政的老佛爷。”
“原来如此。”几个人被白楚涵点拨后,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白楚涵继续说道:“他弟弟杀了白楚河这件事,林湘南可是一直记恨着呢,这账多半算在白楚潇头上了。我二叔也是个没种的软柿子,照拂不了他儿子什么,林湘南强势,这些年白楚潇的日子不见得好过,怕不是做狗给他大妈舔鞋底才能活到现在的。”
众人哄堂大笑。
“说不定还献身爬床了呢。”
“不会吧,乱lun啊?”
“怕什么,又不是亲生的。”
屋内人大笑不停,接下来是更难听的污言秽语。
那天晚上白楚涵一桌人,喝到了饭店打烊才走。他没叫保镖跟着,边打电话边晃晃悠悠的往地下停车场走。听他打电话的意思,应该是约了外面的情儿来接他。
顾怜从餐厅里拿出来一个蓝色垃圾桶,在白楚涵上车前,套在了他头上,然后,就是一顿组合拳脚,新帐老帐一起算。
顾怜这些年在里面,别的没学会,拳头到是练的非常硬。
“操,谁他、妈敢打我?”
“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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