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真的。自从被一不小心下了唠叨汤之后,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的运气好得令人毛骨悚然。追到西尔玛·伯斯德、在炼金术测验上考过了文迪米娅·麦克米兰不说,还幻影一般用了一刻钟就把格兰芬多打得一败涂地。拉文克劳对斯莱特林的比赛上,斯莱特林的下场没比格兰芬多好多少。
那场比赛是雷古勒斯的第一场比赛。他有点绝望,第一场比赛就摔下扫帚在医疗翼躺了五天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了。罗尔队长三天两头的思想教育更是让他直接开始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雷古勒斯?球场上不要太绅士,这样只会受人欺负!你这个样子只会输得一塌糊涂,那你这个找球手还有什么用?!你是要我把你换掉是吗?!”
雷古勒斯很想说不是他太绅士,而是格林格拉斯太野蛮了。格林格拉斯不知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作战风格大有改变,似乎向尼古拉斯·萨默斯独创的投机取巧法日益靠拢。但是他最后还是把满腹委屈憋了回去。斐克达在的时候他才敢诉两句苦,可他又不敢多说——万一斐克达厌烦了,又去和卡佩拉·诺特混在一起,他就完了。他们的友谊小船要是再碰上风浪,那可真的是要翻的。
“你说我是不是完了,斐克达?”雷古勒斯瘫在病床上说。穿着肥大病号服的他自我感觉十分瘦弱矮小。事实上,他跟瘦弱沾点边,矮小是绝对不可能的——才十二岁就有五英尺半高的人怎么可能矮小。
“你不会完的,”斐克达说,“每次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想想你哥哥,你就会重拾希望的。”
于是雷古勒斯就开始想西里斯。西里斯在家里叛逆,出去却过得顺风顺水;而他自己在家里乖巧懂事,到了外面却总是吃瘪。这样想来,雷古勒斯更加绝望了。
“算了,下一场比赛要是还输,我就退队。”
“下一场比赛……”斐克达想了想,说道,“那是一月份的事,你还能练习很久呢。”
“不行,不行。下一场比赛是斯莱特林对赫奇帕奇。萨默斯比格林格拉斯还要野蛮,我输定了。”
斐克达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等到那时,我给你加油助威,怎么样?”
“那麦克米兰和史密斯会怎么想?”话虽这么说,雷古勒斯心里却有些窃喜。他努力表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你就别管了。多想点开心的事情吧,雷古勒斯。这是一个过来人的建议。”斐克达少有地露出笑容,而且是不带做作的笑容。
雷古勒斯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我表姐的婚礼你会去吗,文迪米娅?”
这是霍格沃茨特快的某个隔间。窗外大雪纷飞,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宁静,这列火车是这片寂静中唯一的颜色与喧闹。
“那是肯定的。我姑婆是布莱克家族谁家的祖母来着……总之沾亲带故就是了。”文迪米娅用手肘推推旁边正在和她弟弟们下棋的米拉克,“喂,你也会去的吧?”
“你少开玩笑了,女孩,你觉得那种场合我去得起吗?”米拉克的卒咔嚓一下砍死了阿尔尼塔克的马,希兹惋惜地叹了口气。
文迪米娅看起来被米拉克那个称呼给恶心到了。“我都看到你爸爸给你寄的信了,男孩。”
“马尔福家族喜欢搞排场,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将死,阿尔尼,要不要再来一局?”
阿尔尼塔克愤愤地低吼了两声。“走这边!走这边!”希兹兴冲冲地叫起来。
“你就是个木头脑袋。”文迪米娅摇摇头。
全英国大概只有米拉克会这么想。财大气粗的马尔福家族的婚礼,娶的又是德高望重的布莱克家族的女儿,人们都是争先恐后想要一睹为快的。当然,到那时说不定神圣二十八家族会齐聚一堂,那将会是社交活动的绝佳机会。对于霍格沃茨的学生来说,那就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校友会。对于像埃文这样的熊孩子来说,那是调皮捣蛋的大好时机。
“……你真不去?”过了一会儿,文迪米娅又问。
“你要是逼着我去,我也不是不能去。”米拉克耸耸肩。“阿尔尼塔克!你作弊啊你!咱们俩当了三年的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高声嚷嚷起来。
“我什么时候作弊了?”阿尔尼塔克一拍棋盘。
“你有种凭本事保住国王啊!你换位置是怎么个意思?”
“我怎么就不凭本事保国王了?你说话要讲理的好不好?”
他们俩很快便缠斗到了一起,黑白棋子撒了一地。斐克达严重怀疑他们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打架。
米拉克抖成了个筛子。他孤身一人站在阿尔尼塔克和希兹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穿着全套礼服的自己。文迪米娅家的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他比自己家还熟悉。五年来他不知在这里捣了多少蛋,可今天他却觉得无比陌生。米拉克从踏进门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如果他在火车上严词拒绝了文迪米娅,他就不会站在这儿穿得像个上世纪的迂腐贵族老头,也不会在练习跳舞的时候没完没了地踩麦克米兰夫人的脚了。
为什么人们一定要在婚礼上跳舞呢?为什么不能骑两圈扫帚呢?米拉克一遍遍地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他无法回答自己。
门被敲响了。“你换好了吗,米拉克?”文迪米娅的声音响起。
“好——好了。”
文迪米娅打开了门。米拉克抖得更厉害了。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礼服裙,袖口的荷叶边犹如海浪。她转了一圈,裙摆开成一朵蓝色的玫瑰。
“我看起来怎么样?”文迪米娅问。
“很好。”米拉克使劲点头。他感到天旋地转,快要晕死过去了。
“你看看你,”文迪米娅走近,“头发这么乱,你怎么做到的?”
她抬起手来帮他整理头发。米拉克看着文迪米娅裸露的锁骨,脸霎时间红了,他连忙假装自己在欣赏她的项链。他觉得他大概是病了,也许疯了,竟然生出一种想吻她的冲动。
“好了,差不多凑合。我们走吧!”文迪米娅转过身。她的裙摆擦过米拉克的小腿,他差点就摔倒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哇,马尔福家真的好有钱呐。”
“既然你知道,埃文,那就少说几句。”斐克达一面招牌微笑一面低声说。
马尔福庄园的客厅差不多有半个霍格沃茨礼堂那么大,但那盏大吊灯可比霍格沃茨礼堂上空那些个蜡烛气派多了。就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神圣二十八家族除了韦斯莱都到齐了。斐克达一路问好过去,本以为能扩展一下社交圈,谁知那些人她都认识。这还真的是一场校友会,最年轻一代的纯血孩子基本上都到了。
“喂,我们去转转吧,斐克达。”埃文戳戳斐克达。
“你觉得在别人家里转来转去是很有礼貌的行为吗?”
“他们家客厅就够我俩转几个小时了好吧?”埃文踩了妹妹一脚。
“你踩我干什么?”斐克达毫不示弱地踩回去。
就这样,兄妹两个上肢举止优雅、下肢拳打脚踢了大约半分钟,忽然发现他们的父亲早就不在原地了,这才停止这尴尬的举动。
“吃饱了撑的。”斐克达翻了个白眼。
不管斐克达怎么说,最后她还是被埃文生拉硬拽到了马尔福庄园的后花园。后花园里张灯结彩,那一盏盏灯似乎比星星还要亮。
“有钱人就是不得了,”埃文嘀咕道,“我们家门前那块破地方连挂灯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斐克达恨铁不成钢道。
“埃文——”
穿得像个欧洲古堡里去世多年的公主的卡佩拉·诺特一如往常地像只大鸟一样扑了过来。她哥哥,曼卡利南,边扯着满脖子蕾丝边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跑。
“噢,埃文,你今天帅极了!”
斐克达知道自己被无视的概率很大,便悄悄溜走了。她认为在别人家的后花园里逛来逛去是件不太礼貌的事,于是她就地找了个长凳坐下。谁知斐克达一坐下就瞧见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和西尔玛·伯斯德在对面的树下你侬我侬,她被格林格拉斯的肉麻劲儿恶心得头晕脑胀,赶紧逃也似地走开了。
还好,她想,博恩斯家族的男孩子们没把他们的女朋友带来(麻瓜有什么资格来),要不然她可就真得形神俱毁了。埃德加·博恩斯和辛西娅·考德威尔自从互换了魁地奇球队里的职位后就开始腻腻歪歪了。
然后她就和雷古勒斯撞了个满怀。雷古勒斯走得太急,差点把斐克达花了半小时梳得光滑锃亮的头发撞散。不过斐克达是绝对不会怪他的。
“梅林的胡子,你到哪儿去了,雷古勒斯?”
“在里面应酬了好多人。我们逛逛去?这地方我很熟。”雷古勒斯俨然一副当家做主人的样子。他揉揉头发,这个动作让斐克达想起了詹姆·波特。啊,真讨厌。
“可以吗?”斐克达问。
“当然可以。”雷古勒斯说。
雷古勒斯满耳朵都是抽泣声。他家祖孙三代所有的女人都在哭,连尖酸刻薄到全世界只有他能忍受的斐克达也在揩眼睛。最夸张的是西格纳斯舅舅,为了憋眼泪脸涨得通红。雷古勒斯自己也有些难过,三个表姐中只有纳西莎性格开朗,也只有纳西莎对他最好。
雷古勒斯没什么时尚品位,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对纳西莎今天的样子给出一个略微专业些的评价。他只是觉得表姐那巨大(不要对一个钢铁小直男的形容词词库寄太多期望)的婚纱像客厅里那盏大吊灯一样昂贵(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卢修斯,雷古勒斯的准表姐夫,看起来也十分昂贵。他那一头的淡金色披肩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后面,比昨天雷古勒斯见他时晃眼睛多了。如果麦克米兰家族的金发有猎户座星云那么亮,马尔福家族的金发就好比一整个仙女座星系。
“卢修斯·马尔福,你是否愿意成为纳西莎·布莱克的丈夫?”
“我愿意。”
“纳西莎·布莱克,你是否愿意成为卢修斯·马尔福的妻子?”
“我愿意。”
卢修斯和纳西莎在掌声、欢呼声和家人的喜极而泣中吻了对方。寻常新婚夫妻的喜悦与甜蜜他们都有,却好像缺了什么。那个吻似乎太过按部就班了。
“我看着长大的西茜啊……”
雷古勒斯知道他不能再难过下去了。于是他先小声安慰了难得情绪失控的母亲,又去安慰了终于憋不住开始抹眼泪的西格纳斯舅舅,接着像所有人一样鼓起了掌。他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家人。众人赞许的眼光让他的世界因为骄傲旋转了起来。
纳西莎一走,我就是格里莫广场12号的主心骨了。他想。
斐克达正眼含笑意地盯着雷古勒斯。这让他更加骄傲了。
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餐桌上的黄油啤酒。也许他可以像个大孩子一样去试试看。
埃文坐在一把很高的椅子上,两腿百无聊赖地左右晃着。他在宴上喝了太多的黄油啤酒,导致现在他的胃胀得似乎要鼓出肚子。父亲以前总是说小孩子不要喝黄油啤酒,结果越说埃文就越好奇,后来在霍格莫德一喝就和所有人一样疯狂迷恋了。罗齐尔家虽然优裕,但是孩子的零花钱每个月是绝对不会超过五个加隆的(钱虽少,但埃文依旧嘚瑟——斐克达没有零花钱)。三把扫帚的黄油啤酒一个银西可一杯,最近还在每周一铜纳特地涨价;埃文固然没心没肺,可他也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喝饮料上面。难得有这么个喝多少都不要钱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只觉得头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世界在转还是头在转。他的余光瞥见喝大了的雷古勒斯被他母亲往盥洗室拎。“可怜的雷古勒斯。”埃文嘟哝道。
埃文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乖乖巧巧的雷古勒斯会是他除了波拉里斯之外的第一个酒友。雷古勒斯大概和埃文一样从小听着《论黄油啤酒对少年儿童生长发育的不必要性》长大,一喝起来就没停过,斐克达被他cheers烦了就来找埃文cheers,直到把自己的脸喝成了只苹果。他甚至还去喝了一口传说中的醒脑神器火焰威士忌。
卡佩拉没有缠着埃文,是因为她生拉硬拽着她哥哥跳舞去了。比起埃文,她似乎更爱舞蹈。舞池和里面的人们让埃文想起了父亲房间里那满满一架子互相挤兑的各色魔药瓶。要说焦点,那当然是纳西莎和卢修斯;但埃文的注意力却被麦克米兰和史密斯吸引走了。
麦克米兰除了头发显眼点个子高了点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她今天却十分吸引眼球:她穿的那条蓝色裙子如一把忙碌的名牌拖把般旋转着,她涂了口红的嘴唇像刚打磨过的魔杖一样有光泽。至于穿得像个上世纪时髦法国暴发户的米拉克·史密斯,他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跳舞的人,现在旋转得比他正搂着的名牌拖把还快。抛开他们的舞技不谈,他们简直不是在跳华尔兹,而是在给地板打蜡。说实在话,要是把史密斯和卡佩拉放到一起,那就可以上霍格沃茨的墙了。不过,虽然史密斯和麦克米兰一个穿得像蒙尘多年的老照片一个穿得像块没用过的抹布,却生出了一种异曲同工之妙。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几乎是挂在对方身上跳舞,连新郎新娘——就算是热恋中的波拉里斯和西尔玛,都没粘这么紧。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这样。
埃文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他需要尽快把火传给另一个人。这要是在上个月,波拉里斯可能还有时间和精力接受埃文的八卦之火,但现在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于是埃文蹦下他坐着的高桌大椅,迈着轻快而微醺的步伐向舞池那一头的妹妹走去。为了准备可能到来的辩论,埃文想象了一下妹妹和雷古勒斯粘着对方跳舞的画面,然后他很想给雷古勒斯磕个头。
斐克达正倚着一张高脚茶几,矫揉造作地用一个高脚杯喝着南瓜汁。那张高脚茶几显然对她来说太高了,她的手肘要抬到肩膀的高度才能靠住边沿。“你要跳舞到舞池里跳去,别边走路边跳丢人现眼。”她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去你的。要听个消息吗?”
“我知道文迪米娅和米拉克在拉拉扯扯。”斐克达故作优雅地喝了一口南瓜汁。
埃文很失望,他还以为斐克达又会否定他呢。他连辩论的腹稿都打好了,本来打算和妹妹痛快地唇枪舌战一场的。
“你怎么知道?”埃文问。他觉得有些站不稳,连忙也倚上高脚几。
“我有眼睛有脑子,不像你。”斐克达握着高脚杯的手指翘起来,让埃文很想打她。“话说回来,你黄油啤酒喝多了吧?小心爸爸骂你。”她指了指不远处他们的父亲。阿利奥思正在和波拉里斯的父亲贝德·格林格拉斯(beid greengrass)闲聊。
“去你的吧。”埃文把脸埋进手臂里。欢快的舞曲让他晕头转向。
说真的,斐克达这副德行要是放在一个十六七八岁的姑娘身上可以叫优雅,要是放在一个十二岁半的小女孩身上便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了。偏偏斐克达还就喜欢这种矫揉造作的优雅。
埃文快要在头昏脑胀中睡着了。他感觉什么都不想干,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还有点想吐。
——这个时候,音乐声和喧闹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抬起头东张西望。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份死寂的源头。
斐克达后来一直到死都记得这个时刻。她以为黑魔王应该是前呼后拥声势浩大的,可他只是形单影只地站在门口,这一站却让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黑魔王的外表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人类,而是一条剧毒的眼镜蛇。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令人浑身发抖。他的一双血红色眼睛锐利地扫过大厅里的所有人,不是在审视,却是在展露威慑。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邓布利多校长眼睛里的锐利截然不同,那份锐利充满了攻击性,看到谁就能捅谁一刀。
斐克达慢慢探出手去,抓住了埃文正在伸来的满是冷汗的手。舞池里的人们如潮水般退去。所有人都在退避,却有一小群人迎上前去。
“您的到来是马尔福家族的无上荣幸,我的主人。”卢修斯走上前深深鞠了一躬。
“布莱克家族也一样。噢,主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贝拉特里克斯殷勤地说道。
纳西莎还站在原地,没有像她的家人与朋友一样回避。既然有一个食死徒丈夫,她迟早要面对黑魔王的。她固然惧怕,却显得异常坚定。
黑魔王一言不发地缓步走进大厅,一直走到中心才停下来。
“多么令人高兴。”他说。“今天,我们见证了两大纯血家族的联姻。我十分欣慰,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纯血统巫师团结一致。”
斐克达紧紧盯着地面。她的余光瞥见文迪米娅拉着米拉克轻手轻脚地走向隐蔽处;塞缪尔·博恩斯把弟弟妹妹都拉到身后。斐克达不知道她该不该也躲起来,尽管她思想和血统都是彻彻底底的纯血,但看见朋友惊慌她还是有些紧张。她根本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恐惧。黑魔王的来意似乎是来祝福卢修斯和纳西莎的婚姻,可这份祝福一点都不令人感到幸福。
“我为你们的婚姻送上我真挚的祝福。”黑魔王的语气冰凉刺骨,不像是在祝福,却像是在诅咒。“我由衷地希望越来越多的纯血统巫师能够像新的马尔福夫妇一样,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不要让现实蒙蔽了双眼。”
“感谢您,主人。”
卢修斯和贝拉特里克斯跪下来亲吻黑魔王的袍角,后者看起来十分满意。纳西莎依旧站着一动不动,境况十分窘迫。她似乎并不愿意作出和姐姐与丈夫一样的动作,可她也不能作壁上观,毕竟从她被冠上马尔福姓氏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和整个马尔福家族的命运一起牢牢掌握在黑魔王的手中。最后,纳西莎只得鞠了一躬,本就笨重的婚纱仿佛更加笨重。
“不要害怕。”阿利奥思低声说。
父亲的突然出现让埃文和斐克达顿时不那么紧张了。斐克达松开埃文,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发麻了。埃文抓她抓得太紧,在她的手上留下了绯红的印记。
阿利奥思很少会这样对孩子这样,尤其是斐克达。她有些受宠若惊,喜悦的情绪覆盖了不安。对孩子的温和在其他家庭里不值一提,在罗齐尔家就是应当庆祝的东西。阿利奥思的手放到斐克达肩膀上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父亲对她来说有多陌生。那个沉迷于工作、回了家也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星期跟孩子说不了几句话的父亲在斐克达眼里本应是个遥远的身影,乍一靠近让她欢喜得甚至有些失落。无时无刻不高傲的罗齐尔小姐如今才意识到,她对父爱的渴望有多卑微。
埃文就不会这样。他从小接受的父爱不比常人多,但也不比斐克达少;斐克达不太嫉妒,因为埃文在父亲的偏爱中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更何况他现在正处于叛逆的年龄,不会愿意和父亲离得太近。他笔管条直地站在原地,不像斐克达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袖。
埃文感觉他差不多已经醒酒了。
黑魔王在死寂中结束了自己的讲话,扬长而去,消失在黑夜中。他只不过来了不到一刻钟,埃文却觉得他说了一整夜。这是埃文从小到大神经紧绷最久的一次,当他松弛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闭着气。
大厅恢复了喧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埃文忽然对人群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想要跑到一个无人之地,但他在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
这场盛大的婚礼没有盛大的结尾,只不过是人群渐渐散去,渐渐只剩零星。罗齐尔家作为比较近的亲戚,留得略微迟了些。
纳西莎看起来精疲力尽,但依然把他们送到门口。卢修斯彬彬有礼地和他们道再见。如果埃文没有看见他卢修斯亲吻黑魔王袍角的样子,他可能还会对他产生一点好感。
那样毫无尊严地跪伏,让埃文感到很难受。不是伤心,不是烦躁,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这个夜晚终究不平静。罗齐尔庄园三楼的食尸鬼又发疯了。
埃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抱着枕头跑到妹妹房间去了。他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正他可以拿斐克达的床舒服当理由。斐克达睡意朦胧地嘀咕了两句,还是给埃文让了个位置。
接着,阿利奥思走进来,在床边一直坐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