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开口声音洪亮,外面用餐的客人筷子都吓掉了。
“行了行了,”年轻人身上挟裹着寒气,反手关上门,示意他们坐下,“还教官教官地喊呢?”
一名平头青年突然红着眼道:“您永远是我们的教官!”
顾引脱掉外套和厚重的围巾,边脱边说道:“你们好不容易休个年假,就好好放松,别一见面就哭,我又不是死了。”
——夹克外套底下是件毛衣,毛衣里面穿着羊绒衫,脱掉羊绒衫有针织马甲背心、最里面才是柔软的棉质常服卫衣,身后还有个可爱的兜帽。
难为帽子作为核心成员,却被露在外面经受寒风的考验。
战友见他剥洋葱似的一件件往外脱,顿时哭笑不得,离别的愁绪消减了一大半。
“我妈让我穿的。”顾引把所有多余衣服取下后,那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才得以缓解,“不穿不让出门。”
众人点头道:“伯母一定很喜欢套娃。”
顾引抬手压下被静电翘起的头发,他身上有种又冷又乖的气质,笑时两只眼又弯得像月牙儿。
他看起来比这群士兵年纪都小,而实际上顾引入伍时间最早,军衔最高。
本以为会一个个送走他们,没想到先离开的会是自己。
“教官身体好些了吗?”戴眼镜的青年率先问道。
屋内一下子静了几分,似乎都在等他回答。
顾引轻松道:“分化而已,别这么没见过世面行不行?”
眼镜男:“老实说,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结果到头来,不好意思这场面真没见过。”
每个人都有心事,却还是跟着粉饰太平地笑了起来
过去这个月发生的事可一点轻松不起来。
他们被安排执行秘密任务,打击联邦星系代号为“UNNAMED(未命名)”的强盗团伙。
这个组织以偷盗机密资料、绑架犯罪为主。组织内部分工明确,潜入资料库、隐藏痕迹、甚至洗钱,每个环节都有专业人士来执行。
这么多年来总能险中逃生销声匿迹,过几年再出来作乱。
H国军部经过多年调查,这些人疑似与联邦某些政客勾结,于是这次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派遣代号为“α”的特战队潜入赌城,追查资金来源和去向。
然而一名队员在任务途中不慎暴露身份。
当时教官兼队长顾引被突发情况牵制住,没等脱身去支援,敌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制造枪击混乱,所有线索都在混乱中被销毁。
特战队开枪反击,随后迅速撤离,任务失败。
暴露身份的战友当场牺牲,不幸中的万幸是其他人身份没有暴露,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联邦军事法庭的制裁。
回国的战机升入平流层后,大伙儿没来得及松口气,又一个突发情况出现——
顾引忽然陷入高烧昏迷,在数万米高空、密闭的机舱空间里散发出高浓度O类信息素。
这群战士差点没当场吓背过去。
——就那种,平日里插科打诨互相笑骂,训练时吊打其他人的兄弟,突然在你面前变了个性。
就问你怕不怕。
幸好军机上医疗物资齐全,队里几个Beta把顾引隔离在封闭室内,给他注射了足量的抑制剂。
天知道这些人拿枪时手都不抖,注射时却抖得跟什么似的。
所以下飞机后,东南军区长官严厉呵斥:“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啊,丧家之犬也不过这样!还愣着干什么,报数!”
队员道:“报告长官!α小组前来复命!任务失败,一名战友牺牲。归队十四人,六名Beta,七名Alpha!”
“还有一个呢?!”
“还、还有一名刚刚分化成O、Omega!”
……
军区当天的紧急会议一直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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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引耸了耸肩,说:“联邦没有哪个军区招收Omega,组织规定里明明白白写了。”
“可入伍体检——”
顾引摇头止住他的话:“检测是检测,机器总有出错的时候,概率么,落到谁头上都不奇怪,我运气不好罢了。”
特战队士兵训练时间长,这些人入伍时绝大部分没二次分化,因此会有严格的筛查,甚至要查家族几代以内的分化基因,十几项检查指标下来,错误率几乎忽略不计。
但就如顾引所说,分化已经成为事实,等待他的只能是退伍。
绰号“狐狸”的队员问:“转业的事办妥了吗?”
顾引沉默了。
别人是光荣退伍,他是秘密退伍,上头想让他把从过军的事烂在肚子里,转业自然是不好随便安排的。
“没有,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顾引说。
在场的都是多年的兄弟,哪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顾引不愿他们跟着难受罢了。
狐狸沉吟片刻后,说:“我听到消息,过完年没准要把我们分编到其他队伍去。”
顾引点头:“哦。”
狐狸又说:“本来我们也算有军校生的学历,照现在这个情况,队长你文凭也没了。”
“是啊。”顾引似乎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包厢外时不时传来客人的呼喊和服务员应答的声音,人间烟火那么旺盛,可坐在这里面的人却觉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