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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被人叫做嫂嫂,沈珠曦当即脸烫了起来。
    “还没成亲,别乱喊。”李鹜说。
    “知道了。”李雀儿笑着朝沈珠曦扬了扬手里的荷叶包,说:“沈妹妹起得正是时候,我带来了芋子饼。”
    沈珠曦还未梳洗,就这么出现在三个大男人面前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目光,胡乱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看人,匆匆来到后院洗漱。
    洗漱后,沈珠曦对着水缸里的影子,把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束了起来,接着回到堂屋。
    三兄弟已经落座,桌上的荷叶包已经打开,隔得老远,沈珠曦就闻到了那香浓的芋头味。她在仅剩的一条长凳上坐下后,李鹜将荷叶往她前面一推:“喏。”
    有李雕儿和李雀儿在场,沈珠曦拘束不少,低声道:“多谢。”
    李鹜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你睡傻了?”
    沈珠曦很想说他又在放屁,但碍于另两个人在场,强笑道:“礼不可废。”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李鹜抬头,对桌上两兄弟道:“你们回去吧。”
    “吃了饼,再走。”李雕儿含糊道。
    李雀儿放下手中的芋子饼,说:“屋子不建了吗?”
    原来是给她修便所和浴室的!
    沈珠曦一听就忍不住开口了:“要建!”
    “今天不建了。”李鹜说。
    沈珠曦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建?”
    “鸡皮疙瘩什么时候消下去了什么时候建。”
    沈珠曦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李鹜见状,不仅不生气,反而咧嘴笑了,一双黑亮的眼眸神采奕奕,如浴朝日光辉。
    “还是这样好,看着活生生的。”他就着她的手,把芋子饼把她嘴边推了推。“快吃吧,你想要的,一个都少不了。”
    沈珠曦气鼓鼓地咬下一口芋子饼,然后就忘记了生气。
    芋头特有的香味在她嘴中扩散,配合着酥脆掉渣的千层饼皮,一口下去就让人难以忘怀。
    她惊讶道:“这里面的馅是怎么做的?居然一点儿也不腻!”
    李雀儿笑道:“这是丁记点心铺的招牌,具体的配方我也不知道,沈妹妹要是想学,改日我去帮你问问丁三娘的独门秘诀。”
    沈珠曦一听,犹豫了。
    “还是算了吧,既然是别人的独门秘诀……”
    “那有什么关系?”李鹜说:“你连水都不会烧,难道听了别人的秘诀,就会做饼子了?”
    但凡李鹜开口,沈珠曦就总忍不住还嘴:
    “只要我肯学,我就一定能学会。”
    李鹜瞥她一眼,眼中嘲笑清晰可见:“等你学会烧火再来说这话吧。”
    李雀儿居中协调,打断两人的斗嘴。
    “大哥,听说你最近在习千字文,学得怎么样了?”
    “简单,难不倒我。”李鹜说:“多看多写也就记住了,镇上那些读书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千字文学完以后,大哥准备学什么?《论语》么?”
    “不要那个。”李鹜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沈珠曦:“我们下一个学什么?老子不考科举,不学那些迂腐的东西。”
    “呵呵。”沈珠曦提起两边嘴角,礼貌一笑:“等你默写千字文不再出错了再说吧。”
    李雕儿几口把手里剩下的半个芋子饼吃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开口说话了:“说什么啊你们,我怎么听不懂一句?”
    他孩子般的眼神看了看李鹜,又看了看沈珠曦,又粗又结实的五根手指拿起荷叶里的最后一个芋子饼,说:
    “相亲相爱,不要吵架。”
    “不吵,你吃你的。”李鹜放缓了声音。
    沈珠曦觉得芋子饼好吃,但她吃了半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李鹜还像之前一样,自然至极地吃了她剩下的半个芋子饼,连她吃过的地方也没扔掉,一口就直接进了肚。
    沈珠曦本想提醒他,后来想想算了,他如此不在意,反倒显得她极其在意了。
    饭后不久,沈珠曦正在院子里重写千字文,篱笆外响起一阵从远到近的车轱辘声,离得近了,沈珠曦还能听见男人吃力喘气的声音。
    车轱辘声在李家的木门外停了下来,有人敲响了房门,在外边说:“李鹜,东西给你拉来了,你出来看看。”
    沈珠曦离门口最近,她上前打开了木门,外边的男人见了她的模样,略微一愣,接着说:“东西给你们拉来了,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弄进去。”
    沈珠曦往他身后一看,四个一看就是干苦力的黝黑男子站在一辆牛车前,上面叠着密密麻麻的麻布口袋,在口袋上边,还有四块又厚又长的木料,这么多货物,全放在一辆牛车上,光看车轮深陷地面的程度,就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重。
    麻袋还好,那比李鹜还高的木料,沈珠曦实在不知要怎么弄进院子。
    好在堂屋里擦拭清洁的李雀儿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一点儿没觉得伤脑筋,神色随意地回头喊了一声:
    “二哥!”
    睡在李鹜那张芦席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刚刚的呼喊。
    “二哥!”李雀儿再次喊道:“大哥说搬了这些,中午就给你做下水吃!”
    此前还如死尸一般动也不动的人影,忽然如同鲤鱼打挺那样,灵敏地蹦了起来。李雕儿急急忙忙向着门口走来,嘴里还反复追问道:“真的吗?真的没有骗我?大哥真的做下水吃?”
    李雀儿说:“你搬了不就知道了?”
    李雕儿不疑有他,走到牛车前,眼神上下打量车上的货物,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手比较好。
    沈珠曦看不过去,刚想问他需不需要别人帮助,就见李雕儿双手环抱住车上的四块厚木料,气沉丹田,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一口气将七八块木料整个抱了起来!
    李雕儿面色通红,额头涨起一根根蚯蚓似的青筋,手背上也是筋脉毕现,他微微蹲下身子,再喝一声,沉重的木料继续上移,被他扛在了肩上的位置。
    李雕儿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把腰弯了下来,像是预备驼上什么。
    李雀儿说:“哥哥们帮帮忙,把沙袋放到他背上去。”
    眼前这一幕实在超出沈珠曦的认知,她怕这小山般的重量压垮李雕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节了,说:“不行!这样会压断他的骨头!”
    四个刚准备动手的男人停下了,李雀儿直接看向李雕儿:“二哥,你说呢?”
    “快点加。”李雕儿嘟囔道:“我要早点吃下水。”
    李雀儿看向牛车旁的四个男人:“搬吧。”
    四个男人很快动手,一袋接一袋的麻袋往李雕儿背上加去,每加一袋,他穿着黑色布鞋的大脚就会往下陷入一点。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断喊着:“再加一袋。”
    等到背上除了四块厚木料,还有三袋扑簌簌往下落灰的麻袋后,李雕儿还在说:“再加一袋。”
    李雀儿说:“加不了啦,再加袋子就放不稳了。”
    李雕儿这才作罢,驮着沈珠曦已经无法想象有多重的货物,一步一步,脚步如雷,稳稳地穿过木门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看得呆住了,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蛮力。
    “他怎么能……”
    不知不觉,她已经将自己的疑问出口,李雀儿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说:“天生的,他以前的愿望是考取武状元。”
    这话让沈珠曦更为吃惊,她露出讶异的神色,还未说话李雀儿便已经答道。
    “他不是先天就傻。”
    说完这句,李雀儿就闭上了口,显然不欲多言。
    沈珠曦见状,默默吞回疑问,不再追问更多。
    李鹜三兄弟,似乎每个都不简单。
    李雕儿来回三次,才将牛车上的货物搬了个干净,四个男人带着牛车告辞,李雀儿笑眯眯地相送,口中一口一个“哥哥”,哄得对方颇为高兴,让其缺什么就再说一声。
    四人离开后,沈珠曦跟着李雀儿一起回了院子。李雀儿说:“沈妹妹,这几日白天我和二哥都要在这里叨扰了,后边砌房或许吵闹,要是吵到沈妹妹读书,还请多多包涵。”
    沈珠曦脸红道:“我哪有书可读,你们自便即可,不必顾我。”
    “不顾不行,”李雀儿玩笑道:“扰了沈妹妹,大哥可不会放过我。”
    沈珠曦刚要说话,两手沾着泥土的李鹜从后院走出,他神色不快地看了眼站在沈珠曦面前的李雀儿,说:
    “二弟都开始抹墙了,你还杵着干什么?”
    “这就来了。”李雀儿朝沈珠曦笑了笑,走向后院。
    李鹜走到沈珠曦面前,看了眼桂花树下已经写了一半的千字文,说:“今天我不习字了,要是抓紧时间,今晚就能把屋子给砌起来。”
    沈珠曦巴不得他尽快建好便所和浴室,体贴道:“你忙去吧,左右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明日我再写一遍也是一样的。”
    “他刚刚说什么了?”李鹜忽然问。
    沈珠曦一愣。
    “李雀儿——”李鹜眼中露出不悦:“他和你说什么了?你羞羞答答地做什么?”
    沈珠曦瞪大眼睛:“我没有羞羞答答!”
    “没有最好。”李鹜警告地看她一眼:“别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
    沈珠曦:“……”
    她什么时候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此人一定是得了每日都在放屁的怪病,嘴里一日不放,心里就一刻不舒坦。
    沈珠曦懒得和他一般计较,转身回了卧室睡回笼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听到李鹜和李雀儿的对话隐隐约约从卧室的窗外传来:
    “……老子用不着你帮忙。”
    “大哥,你踢轻点!我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迷迷糊糊的,沈珠曦便睡着了。
    晌午的时候,李鹜来叫她用午食,沈珠曦恍惚又回到了宫中一日三餐都有人服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等着玉沙搀扶。
    面前半晌都没动静,她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看见床前的李鹜露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公主,梦醒了。”他说:“出来吃馒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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