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只是个猜测。”沈安行说,“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很顺利地回去,事实上……回不去也是有可能的。”
“……”
确实,回不去也有可能。
柳煦明白这一点。在那个黑色的屋宅里,沈安行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就明白。
这是猜测,也仅仅只是个猜测,并不是完全绝对的一定,它只是一个可能。
沈安行只是“可能”能够回到他身边。
可即使这只是个可能,他们也不能放过。
于是,柳煦便说:“但你总得试试。”
沈安行就笑了一声:“我当然要试试。既然有可能,我就得试试。”
笑过后,他就又收敛起了笑意,脸上袭上几分严肃之色,说:“所以,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听着。”
柳煦:“……好。”
“守夜人是有规矩的。”沈安行说,“我不能跟你一起过桥。在有参与者在桥上的时候,该地狱的参与者没办法上桥。所以,你要比我先回去。”
“而且规则里也定了,一旦我上了桥,试图从这里离开,就会受到惩罚。他们说过,守夜人的惩罚,就是再经历一次印象最深,最刻骨铭心的伤……所以,应该就是那场车祸。”
他说到车祸的时候,柳煦眼睛里很明显有什么东西猛然一震,碎成了满目的痛。
沈安行明白,就连忙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抢先他一步说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我疼惯了。”
他这话说错了。他这一说,柳煦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些往事,以及沈安行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眼睛里的心疼一下子更甚起来,一点儿没有要消下去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一下子红了眼睛,几滴眼泪当即跟着涌了出来。
柳煦声音发颤:“不行……不行!你那个时候——”
他正要把话说下去时,沈安行却打断了他。
“……别说了,杨花。”
沈安行被他的眼神给弄得也跟着声音颤抖了起来,他颤抖着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强撑着笑了一下,说:“没事的,我要试一试……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柳煦:“……”
“如果能回去的话,再让我被撞一百次一千次都没事。”他说,“你不要担心我,回去乖乖等着我,好吗?”
柳煦还微张着嘴,但这一次,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沈安行还是他年少的星光。他经历过最深的黑暗,也被这深沉的黑暗淬炼成了至纯的温柔星光。
他抢在柳煦之前把话全都说完了,柳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能吸了口气,强忍住所有冲动与所有想要宣泄而出的情感,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柳煦颤声问他:“我……去哪儿等你?”
“……”
沈安行被他问的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了低眸,说道:“我不知道。”
柳煦:“……”
“我不知道回去之后,我会落在哪儿。”
沈安行说着说着,就又抬起了眼来,看向了柳煦,说:“但我猜……应该是在当时出车祸的那个地方。”
“你去那个地方等我吧。如果顺利的话,你应该一去到那儿就能见到我了……因为从地狱出去之后,大家都会落在差不多的时间线上,不会有太多差别。”沈安行说,“如果你去了之后,没有见到我的话,就在那里等我。”
“如果我回去了,我一定爬也要爬到那儿去见你。”
“但是,如果天亮的时候,你还没有等到我的话……”
“……”
这似乎是沈安行最不想做的假设。他说到这儿时,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柳煦甚至都听不清晰他吐出的字眼了。
沈安行眼睛里也有什么在抖。他看着柳煦,沉默了下来,不忍再往下说。
但这毕竟是也同样有可能的假设。就算沈安行千般万般说不出口,也一定要把这个最残忍的假设说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最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就回家吧,杨花。”
第24章 久别人间(一)
沈安行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像柳煦做过的那个梦——那个沈安行来找他要满天星,要他忘了他的梦。
和那时一样,他的眼中满溢着痛苦与不舍。
是的,这无疑是他最不想说的话,也是最不想做的假设。
柳煦看得明白,也看得心痛,就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又凉又冰的脸。
他轻声说:“……我不回家。”
沈安行一怔。
柳煦说完后,又看着他沉默了几许,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颤抖,且就连这期间吞吐的气息都在跟着微微发颤。
然后,柳煦又接着说:“……在我等到你之前,我是不会回家的。”
“所以,你一定要来。”他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沈安行被他说得怔住了。
然后,他就扬了扬嘴角,笑了出来。
“好。”他说,“我答应你。”
沈安行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也捧起了柳煦的脸,又轻声对他说:“七年前断了的,现在先补上。”
他说罢,就低下了头去,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寒冷如冬的吻,冰的柳煦四肢百骸都冷得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