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的’。”
白无常说:“‘我不想忘,这难道不算罪吗’。”
“——从地狱和生死轮回的角度来说,这种行为有违法则,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算有罪。但从人伦的角度上来说,这可算不上是罪过。”
柳煦听到这儿,忍不住有点脑壳疼。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很无奈地说:“他就喜欢给自己找错,没错也有错,上高中的时候闲着没事就跟我说对不起。”
还常常把他“对不起”得很无语。
白无常也无奈一笑:“确实,根本都没人觉得他有罪。”
“也是家庭环境有问题。”柳煦说,“小时候没人告诉他哪儿做得好,都只告诉他这儿错了那儿错了,他就觉得自己总有错,也不怪他。”
“你不用跟我们这儿给他找补。”黑无常幽幽道,“地狱知道天下苍生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
“是吗。”柳煦冷笑一声,回头道,“难不成你们知道沈迅这种人渣存在,还放着他理所当然地活着?”
“差不多要死了。”黑无常道,“等你们一出去,我就收他进来。”
“你现在收进来不就得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和沈安行见面?——我话说在前头,打死我都不会让那个臭傻逼再来祸害我的人,我可已经二十六了,有律师资格证也有工作还不缺钱,有的是办法护他,大不了我随身携带。”
黑无常笑了一声。
“世事无常。”他说,“但因果有轮回,风水会轮流转。”
柳煦:“……”
黑无常这话太玄乎,柳煦让他说得茫然,忍不住“啊?”了一声。
“扯远了。”黑无常一点儿不理他的茫然,自顾自地接着说,“刚说到哪儿了?”
白无常笑眯眯提醒他:“见阎王,该说去见判官?”
“判官啊,判官没什么好说的。”黑无常说,“就是问了他几个问题,看有资格以后,就让他去做守夜人了。”
柳煦:“……”
是吗。
那牛坑地狱里沈安行慌成那样,想瞒着他的原来不是判官的事,而是自己有资格去轮回却因为不想忘了柳煦选择下地狱的这件事了。
……真够傻的。
柳煦轻轻皱着眉,如此想道。
“总而言之,他没有罪,不必经受谢未弦那种审判。”黑无常说,“枉死地狱是第七关。地狱里呆了七年,出来要过七关,就这么简单。”
“然后就能出去了?”柳煦狐疑道,“真有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毕竟世界可是很公平的。”白无常也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是我落在你们的路上?”
柳煦:“……”
——
枉死地狱里。
守灵的这漫长一夜终于过去了。
葬礼在早上五点钟就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守灵结束,柳煦就走到了外面去,随便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靠着墙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他三天没合眼,一闭眼就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踏实,紧皱着眉,脸色很不好,似乎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轻轻咬着牙,时不时地哼唧两声,听起来看起来都很不安的样子。
沈安行守在他身旁。
柳煦只睡了两个小时。七点的时候,丧乐就开始响了。
唢呐声一起,柳煦就吓得浑身一激灵,身子一歪,差点没坐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脸色依旧憔悴。很明显,还是严重睡眠不足。
但丧乐已起,柳煦不肯错过沈安行的葬礼,还是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他把守灵的白色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身黑色衣服,走了出去。
他扬起了头。
夏天白天长黑夜短,七点就已经天亮了。朝阳挂在天边,空中万里无云,是个天气晴朗的好天气。
柳煦望着天空,吸了口气,沉沉地叹了一声。
他抱着衣服,在原地愣神。忽然间,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煦哥?”
柳煦循声看去。
来的是贺高寒。
贺高寒也穿了一身黑,虽然不比柳煦,但看起来面容也很憔悴。
“你在这儿啊。”贺高寒苦笑一声,对他说,“我刚刚还找你呢。”
柳煦:“……”
柳煦把守灵的衣服交给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贺高寒走到了另一个角落里,看着为数不多又零零散散的人们来来往往。
来的人是真的不多。葬礼刚开始,还是一大清早的,来人还不到十个,其中有七八个都是他们班的同学和学校的老师,以及这些同学的家长,都是些眼熟的面孔。
“宁乔没来,他妈替他来了。”贺高寒苦笑着说,“他妈说他八字跟日子犯冲,不让来,说等下葬以后可以去看墓碑,给他气哭了,昨晚上大半夜跟我嗷嗷喊。”
柳煦“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可以理解,有挺多忌讳的。”
“忌讳什么……我也不服。”
贺高寒边说着边低了低头,道:“连三年的同学都不让看,算什么狗屁忌讳。”
柳煦看了眼贺高寒。
贺高寒正看着灵堂里面,满眼不服。
看来他挺替宁乔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