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画的是裴青晏。
笔尖在宣纸上很顺利的落笔游走,将病美人精致的五官,悉数复制下来。
画完,他移开笔。记忆中相似的五官,跃然于纸上。他画的是裴青晏,画上人却是一张久远记忆中的脸。是步连城,也不是。
抛开神韵气质,这幅画上时隔千年的人,比顾山海认知中,长得还要像,不止有六成相似。不过能画出裴青晏,却画不出步连城。意味着两人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传承关系。
难道真只是恰巧相似?
顾山海吁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听到了开门声。
也不知道他画了多久,另一头的治疗已经结束,裴程平推开休息室的门。
裴程平先看向沙发,当发现沙发上没人,茶几上堆满的点心饮料没有被碰过,目光四处打量,才看到站在书桌后面的顾山海。
他走近,看到了宣纸上的人物画。“你在画义父?”
“不是……唉,算了。”顾山海觉得解释裴青晏跟步连城长得像,先要解释他为什么知道步连城的长相。又会牵扯到千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从他的身份说起,太麻烦。
他将绘画工具收回画师徽章里,活动了几下手腕道:“许久不练,笔法生疏了。”
裴程平凑的画作前仔细观摩,这“生疏”的笔法,足以吊打一群人,远胜其他斗图师,反正他就画不出来。
不过画像上,虽然与他认识的裴画君,五官相似,却又不相似,给人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
造成这样的原因,与其说笔法问题,不如说是神韵。
“义父他……从未这样笑过。”裴程平端详画中人,一派风流,笑容洒脱。他皱眉说道。却又觉得画上这样神情,与裴画君的脸很搭。
如果他的义父能活得这么惬意张扬,而不是天生体弱,缠绵病榻,就可以用自己的双脚,随意走过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享受自由的旅行,不需顾忌身体。
画中人的模样,更像是一种他昔日的憧憬。
裴程平看着画卷心想,等义父的身体好转,就能享受世间的美好,拥有比现在更自由的人生吧?
他手指轻轻摩挲画像上裴画君的面容,神情背着光。
“你见过他之后就离开了,原来在这里作画。画他,却不是现在的他。”
“平平我可以解释!”顾山海怂了。他怕自己当时魂不守舍的样子,引起对方误会。他绝不是被病美人惊艳到,才灵感大发作画,他自己就很好看呀!
裴程平一脸习以为常,坦然接受的神情。“第一次见过他的人都这样。你不是第一个为他作画的。”
顾山海却觉得,对方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裴程平道:“说起来,你总让参照你作画,从未画过我。”
裴程平也想要拥有画像?顾山海连忙回应道:“我画!回头就给你画,你要画多少幅都可以。”他对了对手指道,“之前没画是怕耽误你学习。其实平平你在我心中,最好看了!我每次看你,看着看着就饿了,你义父人太瘦,一看身上就没几斤肉,我看到他都不会饿。我就馋你。”
“……”任何情话从顾山海嘴里说出来,半点旖旎都没有。裴程平目无表情,他这下知道,顾山海可能又饿了。
不过这间休息室里,明明有一堆可口的小甜点零食,顾山海却没有动。这是等着他投喂吗?
裴程平心情美好起来,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顾山海。习惯性的打开手机APP,开始订购晚饭要用的食材。
顾山海不客气的撕开棒棒糖包装,一口含在嘴里。甜味弥漫开,他露出幸福的笑容道:“排骨要葱香、糖醋。”他说了两种做法。
裴程平了然,当着对方的面加购了排骨。
有了糖分的滋养,顾山海脑子快飞转起来,开始思考了。他从对方的称呼转变上推测出《鲛人曲》发挥的效果。
“平平,你肯叫他义父,那幅画有效果?裴画君的身体好转了?”
与其说推测,不如说他对自己的画有信心。
“谢谢你,顾山海。”一提到裴画君,裴程平嘴角勾起,眼神变得柔和。
“这语气疏远了。”顾山海纳闷道。
“这句话是替义父转达的。”裴程平说。
“原来是这样。”顾山海没问裴画君怎么不自己来说感谢。对方那破风箱一样漏气的身体,治疗过程已经去了半条命,现在肯定在休息。
就算《鲛人曲》是神品治疗画作,也没这么快见效,需要消化治疗效果好一阵子,对方现在能否下床都难说。
“义父气色好了许多,本想当面道谢,不过治疗完毕后不久,他就睡着了。我没有叫醒他。那些家庭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踏实。”裴程平的话,验证了顾山海的预测。
“那你该怎么谢我?”顾山海问。他根本不在意裴画君的道谢。如果不是为了平平,他才懒得管对方的死活。
“先欠着,反正别让我叫爸爸,其他怎么都行。”裴程平没忘记这一茬,直接把顾山海的路给堵死了。
“呜呜——”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顾山海脑海里响起不久前听过的两句歌词,不断循环,心里跟着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