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有这资本,旁人伴读,大多是为了谋一个锦绣前程,他则不然,当初霍家送来的人原本不是他,但霍言钰无意之中见到了清远,而后便吵着闹着来了。
三三五五个孩子,就属霍言钰年纪最小。人最小,脾气也最不好,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见了清远很乖,跟在他后面,在哪里都要黏在一起。
再后来,就都大了些。
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十五六的少年着一身红衣,兴奋又紧张地站在他面前,期待地开口,“清远,我喜欢你。”他握着腰间缠着的长鞭,忐忑地问道,“所以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那眼神是一种晶晶地亮,足以和天间璀璨的星河相媲美,认真看一个人时,眼中都是他的倒影。
清远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时霍言钰笑地满足,他们也曾很甜蜜地度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就变了。
那是因为清远的缘故,是他背叛了自己的爱人,责任全在他身上。他便加倍的对霍言钰好,但同时又愧疚着顾景,他的错误同时伤害了两个人,甚至可能会更多。
清远慢慢地用手掌遮住眼睛,眸中带着几分自嘲,他缓缓地将身旁人搂紧,旋即闭上眼睛。
京中下了第一场雪,簌簌落下,飘摇之间宛若一场鹅毛。
礼部的三月殿试之令已经向全国推行开来,一时之间,像是沸石落水,溅起了水花无数。
有敏锐的世家已经觉察出了这是皇帝的一次改革,便一同商议起来,朝中反对之人众多,言辞间颇为激烈。
清远这时候反倒有些无赖起来,说什么皇命已下不能更改之类的,再加上国师净尘在一旁助力,渐渐的朝中也就安静下来。
通往梵华宫的路上积雪深厚,太监拿着除雪的工具扫出一条干净的路来,他们身上已经换上了过冬的深蓝色棉衣,穿在身上有些臃肿,但好在暖和。
清远踏进了殿中,梵华宫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热气铺面而来,身上落下的雪花亦消融了些,大氅上摸着有些水汽。
霍言钰给他解下,旋即伸手摸了摸清远的脸颊,心疼地开口,“是不是很冷,好凉啊。”
说着,就抓着清远的手塞到了他身上穿的狐裘里,同时用自己脸颊碰着清远,他一直在殿中,脸上温热,碰起来像是一块热豆腐。
清远隔着一层里衣摸到霍言钰腰上的位置,那里总是最暖和,他小心翼翼地想要移出来,“手凉,别让你肚子受了凉,用小暖炉也是一样的。”
霍言钰闻言哼了一声,“小暖炉哪有我肚子舒服。”软软的,触感又很好,温度最合适。
“是,就是你肚子最舒服。”清远应下,却没再碰,过了一会便抽了出来,亲了亲霍言钰脸颊,“朕下午要去佛寺看看太后,你好好地待在宫里,最迟后天便回来。”
太后性子执拗,说清修便是清修,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来,距离上一次看望太后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霍言钰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用手揪住清远的袖子,“你是不是又要和顾景一块去了?”
清远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有复杂闪过,“没有,朕一个人去。”从那晚之后,他便与顾景话更少了,这次顾景直接称病,也不太愿意出来。
霍言钰有些满意地眯了眯眼睛,“那还差不多。”他不去,就不能让顾景去,两人一样了才好。
又在殿中磨磨蹭蹭了一段时间,霍言钰将清远送出宫去,他看着那辆马车缓缓地消失,才有些无聊的自己回到宫中。
清远不在时他一个人挺无趣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怕他,有时想找人说个话了也寻不到人,还没说两句,那些人便战战兢兢的,瞧着可怜,久而久之,霍言钰也不找他们说话了。
他在宫中自己玩了一会,又去擦拭心爱的鞭子,丝帕拿在手上一寸寸地擦着,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霍言钰好奇抬头,便看到一袭蓝衣的顾景。
霍言钰当下脸色就沉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你来干什么?”就很烦人,看一眼都讨厌的那种。
顾景笑了笑,看他的眼睛却是带着几分同情之色,他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地像是雪落下,“你知道清远出宫做什么”
霍言钰皱眉道,“他出宫是去佛寺看太后!”
却见顾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他出宫带人包围霍家。”
霍言钰像是瞧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病的是不是脑子?”说什么疯言疯语。
顾景道,“你不信,那看看这是什么?”
他松开了一直攥住的手,掌心是一条佛牌吊坠,霍言钰认出那是母亲一直戴的那条,玉质的吊坠上沾了一点点的血,颜色鲜红到刺目。
顾景将它重新握在手中,看着眼中有慌乱之色的霍言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清远自打几个月前起就开始暗中对付霍家了,不是有家书吗,你父亲没提过什么?”
霍言钰回忆起近日来的几封家书,霍父的确明里暗里地问一些清远的事,但他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便粗略地带过。
顾景微微地笑,一点一点地给他下钩。
马车刚出了宫没多久,清远看到了净尘,他身披着灰色斗篷,帽子上沾了一点雪,整个人看起来清冷无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