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楼外看去,密密麻麻的窗户,亮着光,大多都关着窗。
只有六楼东边角落的一个房间,开着窗户,燥热的风像是找到了另一个家,通通往里头钻去。
房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角落的地上放着一个小音箱,正播发着一首节奏有力的英文歌。
身材单薄的少年正跟着音乐跳舞,踩点精准,动作收放自如。
最后一个收尾动作是双手作端枪状,同时向上一抬,仿佛无形中射出一颗子弹。
少年猛地抬头,前额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露出一双下垂的狗狗眼。
明明应该是狠厉的表情,少年也做得很认真,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是旁人看来只觉得奶凶奶凶的,没有半点威慑力,只觉得可爱的紧。
标准地做完最后一个ending,少年终于松弛下来,活动着脖子,一手拎起已经被汗浸透的t恤,好让风能灌进去一点,稍稍降点温。
音箱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首歌,少年快步走过去按下暂停键,拿起一旁的水瓶,拧开盖子,灌了两大口,才算是活过来。
立式的空调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有手写的字:空调已坏。
只有窗口钻进来的风能稍微让人在酷暑里喘一口气。
门被突然推开,三两个瘦削的少年嬉闹着站在门口。
“梦溪,你这是又打算通宵啊?”为首的少年染着时下流行的银发,个子挺高,双手插兜关心道。
阮梦溪冲对方笑笑,“我偶像出了新歌,我想练练。”
“你可是我们这一批练习生里面最优秀的了,这考核都结束了还这么刻苦呢。”那人不依不饶,说话间还带着酸意。
“是啊,明天可能就出成绩了,咱们几个打算去吃个夜宵,万一要是出道了,以后可就没机会自由活动了。”旁边有人冲阮梦溪招招手,“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梦溪本来就是易胖体质,你可别耽误人家减肥。”银发少年赶紧阻拦,偏偏还一副为对方好的样子。
“嗯嗯,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阮梦溪并不生气,对方说得也是实话。
其他人也不再多说,本来就是看在同期的份上随口一问。
“对了,我听说你还在粉那个星火对吧?”银发少年突然提了一句。“好像咱们出道的打歌舞台有合作。”
阮梦溪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毕竟是咱们同公司师兄组合嘛,就算请不到天王天后那种,找他们撑撑场子还是没问题的。”银发少年表情有些不屑。
“星火”男团出道五年,组合只有三个人,各有所长,据说当时也是公司很看好的实力组合,结果除了刚出道那会儿小火了一把,之后就淹没在一众后起之秀里,再也无人问津。
现在也不过是个有些资历的养老团罢了,也就只有阮梦溪把他们当做遥不可及的偶像。
在娱乐圈这种流量就是王道,人气代表地位的地方,公司估计也就只有让“星火”这种十八线组合男团来为新人打歌站台了。
“哎呀,好热好热,梦溪你这间没空调是怎么过的,这都要热晕过去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抱怨道。
没等阮梦溪回答,几个人就七嘴八舌地说着热得不行了,推搡着哄闹着走了。
只留下空教室里的阮梦溪,但是他并不在意,一想到能和偶像同台表演,他觉得自己激动地就要晕过去了。
要知道他当年选择当练习生就是为了成为像偶像一样发光的人,还特意加入了偶像所在的公司,希望成为他们的师弟。
可惜,除了他,没几个人发现这个十八线组合的闪耀之处。
为数不多的粉丝们把“星火”称为“美强惨男团”。
颜值实力都不缺,但是差点运气,怎么都火不起来。
出道碰上圈内顶流结婚霸占热搜一个月;上节目几个人沦为最美背景板……
渐渐地没了曝光,即使是再好的实力,没有舞台也是白搭,就这样混成了十八线男团。
阮梦溪感觉自己又有了力气,他打开小音箱,播放起偶像新出的主打歌《犯罪名单》。
偶像的歌都是他们自己独立完成的,甚至连舞蹈都是自己编的。
一是因为几个人都太有才了,主唱毕盛谱曲,rap沈漱石填词,主舞谭知雾编舞,三个人包揽了歌曲的全部流程的创作。
二也是因为这小破团实在太穷了,经费有限,真就是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阮梦溪在公司当了两年的训练生,终于以全满分的成绩结业了,只要最后的考核通过,他就能正式出道了。
出道考核曲目阮梦溪原本想选这首偶像的新歌,结果被老师否了,理由是这首歌太冷门了。
最后选了一首传唱度很高的经典歌曲,阮梦溪也完美地完成了表演,但是他还是打算抽空把偶像的新歌学会,这可是作为忠实粉丝的基本素养!
阮梦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捏了捏有些婴儿肥的脸,算了,这么胖,不配吃饭,继续练吧。
大楼里的灯光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六楼东边的一盏。
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的白,阮梦溪踩着节拍又跟了一遍舞蹈。
又熬了一个通宵,本来就有点低血糖的他一时眼前有些恍惚,他弯腰关掉了音箱,却觉得眼前一黑。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他最喜欢的“星火”出道歌曲——《爱是一道光》。
他摸索着用指纹解开手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条短信。
上面写着——恭喜“阮梦溪”练习生成功通过最终考核,你将成为“思华传媒”的一名solo歌手,请于下周六晚准时参加出道舞台。
阮梦溪长舒一口气,果然,努力没有白费,他成功了!
他往下滑了滑想要确认一下出道打歌舞台的邀请嘉宾,果然在最下方看到“星火”两个字,他兴奋地猛地站起来,想要跳起来欢呼一声。
真的能跟偶像同台表演!
他也太幸福了吧!
然而他刚站起身,就眼前彻底一黑,倒了下去。
燥热的夏日只有清晨还有些冷意,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骤然没了呼吸,白炽灯和着窗外阳光照在他惨白的侧脸,他的嘴角还挂着粲然的笑意,像是在一朵盛放的花。
*
阮梦溪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有心跳。
顺带抚了两下。
吓死了,刚刚做了个梦,还以为自己练舞太努力猝死了呢。
下周就能和偶像同台表演了,自己可不能倒在黎明到来之前。
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情绪,阮梦溪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大对。
宽敞的客厅,舒适的沙发,玻璃制品的茶几上堆放着不少酒瓶,自己就坐在一堆酒瓶中间,头靠着沙发垫子。
这,怎么也和自己那个破旧拥挤的公司宿舍不太像啊。
这是哪儿?
他扭过头正好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电子钟,瞳孔猛地一缩。
等等,怎么是2015年?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口袋,居然摸出一部手机,还是五年前的初代香梨机。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还在发呆的时候,手里的香梨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备注是——“不许不接”?
阮梦溪迟疑着按下了接听键,“喂,您好。”
“阮阮,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对方显然对阮梦溪的问好很奇怪,是一个听着有些清冷的女声。
“不好意思,您是?”阮梦溪对这个陌生来电有些懵,但还是礼貌地问道。
“我是你姐!你最近怎么了,不是已经让你成团出道了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要知道你现在说话做事丢得都是我的脸!”女人声音有些疲惫,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躁,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阮梦溪满头雾水地答,“您是不是打错了,我没有姐姐。”
“好,阮梦溪,你能耐了,要成团了连姐姐都不认了,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成团也能让你分分钟回家!今天下午三点公司见,你要是不来,以后也不用来了!”女人气愤地挂了电话。
阮梦溪看着手机,皱起眉头。
现在的骗子都什么路数?不但知道他名字,还敢直接约见面?
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扶着沙发站起身,有些踉跄地往一旁的洗手间走去。
阮梦溪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用水泼了泼自己的脸,仿佛这样能让他清醒一点。
他抬头盯着镜子。
这是自己的脸没错啊,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回忆碎片让阮梦溪有些头疼,胃里仿佛有苦水在翻涌。
他闭上眼,努力和记忆进行拔河比赛。
半响之后,睁开眼,再仔细端详。
他掐了掐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穿越了?
准确的说是穿越到平行时空,这里的时间线大约是五年前,但是在这个时空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孤儿了,他有爸爸妈妈,甚至还有一个姐姐?
所以刚刚给他打电话的真的是他姐?
按照记忆里的说法,他姐阮欣彤是童星出道,八岁开始演戏,到如今已经是最年轻的影后,圈内一流女明星了。
因为姐姐成名早,又从小给家里赚钱,因此家里一直重女轻男,原主对这个情况很是不满,和父母发过几次脾气之后反而渐渐疏远了。
去年,原主以要自力更生为由加入了“思华传媒”,成为了一名练习生。
甚至在今年的选拔中空降到一个即将成团的男团预备役队伍中。
原主以为自己终于证明了自己,结果却听到队友的谈话,才知道自己的空降抢走了原本定好出道的选手的机会,而他之所以能入选不过是靠着姐姐的名气和这张脸积累而来的一小撮粉丝罢了。
原主有些自暴自弃,可是他又舍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虚荣又别扭,回来喝了一通酒。
醒来之后,内里就换了个芯儿。
阮梦溪看着无比熟悉的家居,有些无所适从。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手机上。
也许他可以先去公司看看,这会儿的偶像们应该快出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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