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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墨看见蓝旗街的南端也有一个人走过来,到了转角上时,也同样地站住了探望。这个人给景墨一个刺激,使景墨的心脏突突地乱跳。因为他穿的是一件灰布棉袍,上面罩着一件玄缎马褂,他的右腋下果然又挟着一只黑包袱。他的模样完全和聂小蛮所说的吻合。他的面貌也消瘦异常,上唇上有一撮短须,看起来有些滑稽,头上戴一顶深棕色的瓜皮帽。
    那人探望了一会,似乎已看见了那个刚才退回去的穿棕色皮袍的年轻,就急急地追赶上去。景墨觉这个人走路时现一种异状,每举一步上半身向前微伸,跨步越急,那伸势越发厉害。景墨等他走过了两三家门面,又看见那先前的瘦长年轻也停了脚步,回身来招呼。景墨正要移动自己的藏匿的地点,悄悄地跟踪上去,陡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人拍了一下。
    景墨吃一惊,回转头去一看,是一个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躯干非常高大。他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呆呆地向自己看着。景墨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很窘迫。
    黑衣人冷冷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口气像是一个密探遇见了什么不良分子,特地上前去干涉的一般。景墨显然处于被干涉的地位,受了他的质问,却不知道用什么话回答。那人忽又在景墨的肩上轻轻地拍一下,发一种粗鲁的命令。
    “嘿,跟我来!”
    景墨还没有答话,他竟动手拉住了景墨的手臂,转身往蓝旗街北部走去。景墨被他拉走了十多码远,突的站住了脚步,强制着不动。
    景墨厉声反问道:“你是谁?这举动有什么意思?”
    那人也住了步,答道:“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你蹲在那个大榕树背后看什么?”
    景墨仍气忿忿地答道:“我在看哑巴戏,跟你有什么相干?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可是要我陪你往衙门里去?”
    这几句话景墨原出于一时的恼怒。假使景墨果真同他往衙门里去,势必要耽误景墨所负的任务。不料这句无心话发生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效力,竟把这个人吓退了。
    他忽变了态度,婉声说:“我是好意,你别误会。路上危险多,我们行路的人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我管闲事,你管什么?”景墨的气还没有平。
    他带着笑脸说:“朋友,跟我发脾气,有什么意思?我劝你赶快走你自己的路。要是不识趣,东看西看,准会惹祸。”他说完话,向景墨点一点头,旋转身子,匆匆地向北走去。
    景墨觉得这个人像是一个过路的人好意劝自己,又像另有作用的同党。可是景墨一个人分身不开,不能双方应付。为权宜轻重计,景墨急急回到转角,进行自己的本来的工作。
    那时转角上的灯笼光下,那两个人还在交头密谈。只看他们俩诡秘的神气,便可知他们的谈话一定带着犯罪性质。景墨在对角上重新站住的时候,似乎已被那两个人看见。景墨还没有把身子隐到大榕树背后去,突然看见对角的两人彼此分散了。那穿棕色袍子的一个仍向马台街的东首走去;那挟包袱穿灰色布棉袍的中年人也反身退向蓝旗街去。
    景墨为了遵照聂小蛮的安排,自然放过了年轻,尾随那挟包袱的中年人。景墨的步骤的快要完全跟从前面的人,前后的距离约有二三十步光景。他走了几步,忽然回转头来看看。景墨忙把身子闪在一边,等他回过头去,才继续尾随。这个人分明已有些疑心了,也许已有了准备。景墨想自己的任务当然也有些棘手了。
    景墨一步步前进的时候,特别谨慎,防再被他看见,坏自己的大事。幸亏他向后看了一次,不曾第二次回过头来。
    到了东杨坊口,那差衙仍孤单单地站在路口。景墨故意放缓脚步,免得使差衙生疑。这时那前面的有须人忽有一种出景墨意料之外的动作。他将走到那捕快的近旁,突然加紧两步,奔到捕快的面前,指手画脚地报告什么。接着这人和捕快的目光都旋转来注视在景墨的身上。
    景墨不得不停了脚步,心中怀疑不知他有什么举动。那捕快忽然举着佩刀,向景墨奔跑过来。
    景墨觉得来势不妙,退避已经来不及,分辩也没有机会,不由不暗暗着急。大概那人向捕快谎报,说不定把自己当做盗匪,故而那捕快才有这种态度。
    那捕快快奔近景墨时,果然厉声向景墨叱喝。
    “停步!不要动?”
    他雄赳赳地奔到景墨的面前,不问情由,突的伸手插入我的外衣袋中。景墨没有提防,袋中的那支火铳竟被他随手拿出。
    他又撑足了威势,大声道:“好家伙?你想抢劫?知趣些?好好地跟我走!”
    糟!这误会显然不易解决,但惶急之中,景墨还努力分辩。
    景墨急辩道:“弟兄,你弄错了。我不是歹人,那前边的人才是坏蛋?……唉!看,他已经走了!”
    景墨还努力解释:“我是苏景墨,你听过我的名字吗?此刻我来调查——”
    捕快又不理会地大声呵斥:“快住口?跟我走!要不然,我要发射火铳哩!”
    怎么办?景墨想自己既然碰到了这头蛮牛,空口分辩显然失了效。虽然眼见自己的目标居然安然远去,自己只能坐失机会,跟着这莽撞的捕快一同往官府里去?
    景墨到了衙门以后的解释虽没有什么困难,但等到那捕头蔡云霆道了歉送景墨出来时,已经是亥时了。景墨在往聂小蛮府里去途中,回想受了那捕快的阻碍,不能行使自己的职务,心中说不出的恼恨。在解释明白以后,那蔡捕快仍把火铳还给景墨,还向景墨再三道歉和求情,但时机已失,辜负了聂小蛮的嘱托,也许会因此坏他的大事。景墨的挫折失败事实上已没法挽回?
    景墨自己寻思,那捕快固然太愚蠢,但那个小胡子也真狡猾。他施用这个‘金蝉脱壳’的计策,自己简直没有准备。景墨又想到聂小蛮嘱托自己的任务,觉得无从复命。自己现在失败了,又怎么回复聂小蛮?他虽是自己的多年的老友,未必会因此责怪,但自己说出来岂不自己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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