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长得相像又有何用呢?
秋萤点了油灯捧过来,唐才人将纸条放在火苗之上,看它一点一点化成灰烬,不禁勾起一抹笑。
前两日她还想同皇后联手,现下看来,皇后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她一人便足够。
唐才人这边一派欢喜,永安宫内气氛却有些低沉。
见姜宁灵自勤政殿回来后便捧了本书看,若竹有些担心她难过,便特地沏了她喜欢的花茶上来,宽慰道:“陛下今早上还说了让您今夜等着呢,心里肯定是有娘娘您的,娘娘莫要多想,先喝些茶吧。”
姜宁灵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又想起什么:“将那汤端过来吧,若是冷了,便不鲜了。”
若竹依言将汤端了上来。
汤已经有些凉了,姜宁灵握着瓷勺,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若竹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到了傍晚,日头渐渐落了下来,若竹铺好了床,问姜宁灵道:“娘娘可要等陛下?”
顿了顿,又犹豫着补充道:“听闻陛下去了毓秀宫,同唐才人一道用晚膳了。”
第13章 思绪
姜宁灵将碗放在桌案上,磕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顿了顿才道:“我且等到亥时,若是陛下未过来,便不等了。”
穆淮今早上离开时特地留了话,那她无论如何都得依着他的话等上一等才行。
但若是穆淮不来,她也没有苦等一夜的道理。
她虽心悦穆淮,却也舍不得自己。
姜宁灵听过太多红颜为君衰的故事,她也曾为故事中只盼着君王垂怜的宫妃而惋惜。为了情也好,为了利也罢,她们终究是把自己全搭了进去。
她不愿自己变成这样。
她是姜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她可以为了穆淮而退让,却不能为了穆淮而失去自己。
姜宁灵唤若竹将碗碟都收了下去,自个儿继续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可一页书看了许久,竟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姜宁灵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唐才人方才那点试探性的挑衅得逞了。
手指在书页上点了两下,姜宁灵又觉事情似乎有哪里说不大通。
穆淮昨日遇了唐才人,而后便大把的赏赐往她宫里送,一副十分上心的模样,可半夜里却随意寻了由头搪塞了唐才人,来了她的永安宫里。
今日也是,她与唐才人一同去了勤政殿,穆淮却特地只留了唐才人的食盒,可姜宁灵自认并未让穆淮厌弃,穆淮不至于这般拂她脸面。
现下想来,倒像是刻意的。
而于唐才人而言,她费了心思往穆淮面前凑,也“顺理成章 ”地得了他青眼,偏爱来得太多太快,只顾着欢喜,便不会过多留意这些细节了。
更何况穆淮在明面儿上,的的确确下足了功夫,任谁看都是唐才人风头无两。
姜宁灵心里装着事儿,便觉时间也变得格外慢了起来。
她下午用了汤,晚上便没什么胃口,用膳时随意用了两口便让人撤了吃食。
若竹知晓她没什么胃口,去还是劝着她多吃了些,最后搬出了林青黛开的那副安神药来,说什么“喝药前总得垫垫肚子”,姜宁灵这才勉为其难的咽了两个虾饺。
若竹见她吃得这般少,担忧地说她不过入宫几日便身形消瘦了,姜宁灵听着有些好笑,同若竹“理论”了几句,两人说说笑笑,房中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待闹了一阵,姜宁灵觉得有些乏了,便继续倚在美人榻上,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翻看。
她下午时看的是才子佳人的话本,这会儿随手一抽,抽出本史册来。
编纂这册书的史官格外严谨,那些模棱两可的事迹一概不收录,于是许多描述便只剩下了时辰与地点,看着十分枯燥。
姜宁灵不过翻看几页,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最后不知不觉间阖眼睡了过去。
房中安静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姜宁灵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人在扰她清眠,拥着她,叫她喘不过气来,却又温暖缠. 绵至极,让她无法思考许多。
姜宁灵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水光,凝神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面前之人。
穆淮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见她醒来,复又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声音低沉:“醒了?”
姜宁灵气息有些不匀,微张着口轻轻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穆淮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在她开口之时俯下身去,将那些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方才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姜宁灵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自己究竟是怎样被吵醒的了。
美人榻到底有些小,穆淮身影高大,自是伸展不开,便索性展臂将姜宁灵抱了起来,大步往榻上走去。
姜宁灵晕晕乎乎一头撞上她胸膛,正要抬手环住他脖颈,鼻间却漫上了一股不知名的香来。
有些像檀香,却又要稍甜几分,丝丝缕缕的清苦之味与几分甜腻交织在一起,没由来地有些违和。
姜宁灵不用猜都知晓这味道是从哪里沾染上的,心下顿时有些莫名滋味,原本要环住穆淮脖颈的手也换了方向,不自觉推在了他胸膛之上。
穆淮却全然不在意,眼见着就要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姜宁灵心中一跳,冒出些不情愿来,揪住他衣襟寻借口道:“陛下,臣妾还未曾沐浴。”
穆淮脚步一顿,垂眸看了她一眼。
正在姜宁灵以为他要略过她这句话时,就听得穆淮扬声吩咐人备水。
姜宁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身子一动,下意识地离穆淮远了些。
却在下一瞬又被穆淮抱紧了几分。
姜宁灵挣了挣,想下地来,穆淮却未有松手的意思,径直抱着她进了后殿的汤池里。
方才没注意到这香味还好,眼下注意到了,便似乎在鼻间被放大千百倍,叫姜宁灵不自觉皱了眉。
“怎的了?”
听得穆淮声音,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原想应一句“无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陛下身上,有一股檀香味,想来是在毓秀宫染上的。”
穆淮轻轻一笑,垂眸看着她:“醋着了?”
姜宁灵本不想说得这般直白,可她的确又十分在意这事儿,见穆淮反问她,便只得点了点头。
醋不醋另说,主要是这味道,着实让她不喜。
有些刺鼻。
闻着像是唐才人谷欠凸显她娴静的气质,却又担心她这年轻小姑娘压不住檀香,又或是担忧穆淮觉得太过沉闷,便往里添了些香甜的味道来。
只是调香之人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不仅没能做到让这几缕香气相辅相成,反倒让这些味道失了平衡,闻着有些冲了。
萦绕在鼻间,实在是折磨。
见姜宁灵虽面带羞赧,却仍是大大方方点了头,穆淮唇边笑意更深几分,不自觉便愿意解释一二:“朕方才在毓秀宫里时便觉那香薰味道奇怪,不谷欠多留,没多久便过来了。”
穆淮说着,将姜宁灵放在汤池边的软垫上,而后抬手脱去了外袍。
姜宁灵仰头看着他动作,忽地想到了什么,而后小声道:“陛下,臣妾要沐浴了,还请陛下回避一二。”
许是她声音有些小,穆淮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在姜宁灵身前半蹲了下来,垂首看着她:“皇后方才说什么?”
姜宁灵红着脸,将方才那话又说了一遍。
却见穆淮眼中划过一丝玩味来。
姜宁灵心下了然,这便是不打算走了。
汤池中水微微有些热,可姜宁灵却觉得身后之人带来的温度更要灼人。
几番反复下来,姜宁灵只觉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生穆淮还要在她耳边含着笑低声问她:“皇后可要再靠过来嗅一嗅,看朕身上那股檀香味散了没散?”
姜宁灵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碎在喉咙里,只能穆淮说什么便是什么。
良久,姜宁灵才被他从汤池中捞出来,用一条澡巾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抱着回了榻上。
姜宁灵累得不行,意识已然有些涣散,只觉下一秒便能睡沉过去,却还是强打着精神攀了穆淮肩膀,仰着头问他:“陛下今日过来,是要同臣妾说什么?”
穆淮昨日来永安宫便是有事要同她说,今日里她特地等他了,却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起此事。
姜宁灵想着,既然是特地留了话让她等,那定然是重要的事情,她还是先听他说完才好,莫要再留到明日了。
只不过穆淮神色并无她想的那般凝重,甚至有几分随意:“朕最近会多多偏袒唐才人,同时,朕需要一个无宠却善妒的皇后。”
姜宁灵很快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陛下是让臣妾去难为唐才人?”
见姜宁灵一点就透,穆淮心中不自觉对她满意几分,挑起她一缕墨黑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没错,你背着朕去为难她,她定会告状到朕面前,到时朕回护于她,你便做出妒忌的姿态继续为难她,如此往复,便可。”
说罢,顿了一顿,又像是解释般道:“朕明面儿上会偏心于她,就像今日你送汤去勤政殿时那般。”
姜宁灵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道:“陛下要一个无宠且善妒的皇后,可陛下这样,臣妾断不像是无宠的。”
穆淮听着有些好笑:“怎么,善妒是假,无宠便不能是假了?”
姜宁灵也跟着轻轻笑了笑,而后往穆淮怀中贴了贴,心中思绪翻滚。
听穆淮的意思,除了她二人近身的几人外,旁人是无从得知他夜夜宿在永安宫了。
并且,众人皆会以为她这个皇后,很不得穆淮欢心。
至少,在穆淮从唐才人那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之前,都会如此。
见姜宁灵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继续,丝毫未有试探他意图的打算,穆淮心中更是满意,抬手抚上她墨一般的长发,动作轻缓。
不大一会儿,便觉怀中人呼吸逐渐绵长。
穆淮垂眸看向她,怀中人一张面庞娇艳若玫瑰,肌肤细腻如玉,叫人忍不住抬手去触碰。
眼前这张面容与年少时那人的面容渐渐重合起来。
穆淮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已经不大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了,只是那人在他最难受时一直悉心陪伴,对他来说自是意义不同。
可眼前之人,这般贴合他心意,他无疑是愿意疼宠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