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玲,你想拉粪,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切!凭啥跟你说?你是我什么人?”
“可这些粪是我的!”
“你的?上面写你名儿了,还是挂你号了?再说这么多大粪,你拉回家干嘛?吃啊?
你咋不把整个县城的粪坑全包了?这样能吃一辈子!!”
“你……!”张铁生被怼得哑口无言。
跟巧玲吵架,他还不是个儿。
姑娘分明在骂他,是吃粪长大的,而且要吃一辈子。
十个男的也吵不过一个女的,他只能认输。
“好吧,你走吧,我懒得跟你解释!反正两个小区的厕所,我拿了钱的。”
“你拿个屁钱!一个粪坑至少赚好几百!哄谁?”
巧玲知道张铁生承包粪坑,不但不赔钱,还赚钱。
赚来的钱全都补贴到三马车跟司机的身上。
这样,两百亩地肥料弄下来,几乎扯平。
一千块都花不到。
肥料转化成蔬菜的产量,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随你怎么说!今天的事儿我不计较!弟兄们,开工了!!”
一声吩咐,后面的车队动了手。
二狗跟永红再次将泥浆泵安装,柴油机带动,呼呼啦啦抽起粪便。
粪池前人欢马叫,一辆辆车被装满,一辆辆车开走。
杨大年十分窘迫,只好摇响柴油机。
“大年叔,您别走。”刚要离开,张铁生却拉上了他。
“干嘛?拉你一车粪,还要我赔钱?至于吗?”杨大年同样瞪起眼珠子。
“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您年纪大了,天也冷,这么远的路,半夜三更的,路上很危险!如果想拉粪,我帮您想个办法。”
“啥办法?”杨大年问。
“您瞧,我这儿有现成的车队,现成的泥浆泵,还有十几个司机,不如,让他们帮你拉……。”
“你说啥?”杨大年吃一惊。
“我是说,啥都现成,何必您老人家亲自跑?他们是为挣钱,您出钱,让他们直接帮你拉地里就可以了!”
张铁生是好心好意。
他心疼杨大年。
毕竟老人家年龄不小,天黑路远,山道坑坑洼洼。
万一路上出点事,太不划算。
“铁生,你想帮我?”
“是啊,大家邻里邻居的,祖辈交情就不错。”
“那你一车,跟我要多少钱?”
杨大年可没钱,有钱的话,他也聘用车队了。
谁乐意跟女儿一起半夜遭这罪?
“实不相瞒,我拉一车得二十块,给两个老师十块,我自己十块!
而这十块钱,说白了是补贴车队的。
我给车队是二十块一车,外加一盒烟。
你出十块一车,每个司机给盒烟就行。
我的十块,补贴给你!”
“啥?十块钱一车?铁生,你不是开玩笑吧?”杨大年更加吃惊。
要知道,一车粪肥比两袋肥料效果都好。
300亩地全部上肥料,投资非常大,根本得不偿失。
十块钱一亩地,三百亩地,也就投资三千多块。
这么便宜的事儿,张铁生竟然给他,根本让人难以置信。
“叔,我不是开玩笑,我不赚您的钱!”
“可我现在没钱,别说三千,一千都没有!”
“没钱不要紧,白菜卖掉,有钱了给我也不晚……我先帮您垫出来。”
“你为啥要这样做?”杨大年又问。
“咱是邻居啊,谁让你跟俺爹关系好?我把您当亲叔看……?”
一句话不要紧,杨大年顿时感激涕零。
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佩服。
“大侄子,我……!”
“叔,只要您答应,现在我就让人把所有的粪拉到您地里去。”
“喔喔,好!太好了!铁生,叔不知道咋着感谢你。”
杨大年都要哭了,愧疚难当,羞惭满面。
“不用谢,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铁生……!!”杨大年抓着他的手,激动不已。
“叔,您上车,我来开!侄子送您回家!”
张铁生把杨大年搀扶上车。然后自己坐在驾驶位上。
挂挡加油,三马车开走了。
他带着巧玲跟杨大年顺利回家。
巧玲不但没感激,反而咕嘟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天明时分,至少五十多车粪肥被拉上巧玲家的梯田。
张铁生把那边的塑水带拉过来,改开地垄沟。
哗哗的流水将粪肥冲进田里,巧玲家的田地也得到了灌溉跟滋润。
瞧着三百亩绿油油的菜苗,杨大年笑了。
他吸一口烟,烟雾从长满胡子的嘴巴里吐出,瞬间被山风吹得无影无踪。
脸上的皱纹舒展了……。
两家的田地加起来,五百亩地一共拉五百多车粪肥。
大概花费五千块。
铁生晚上回到家,刚刚进门,忽然,发现父亲张大栓跟三个哥哥虎视眈眈盯着他。
爹的眼光好比闪电,能射穿他的灵魂。
二哥跟三哥瞧着他嗤嗤冷笑。
铁生觉得后背发凉。
“铁生,听说你帮杨大年家拉了三百车粪?”爹终于发飙了。
“嗯。”
“你疯了还是傻了?咱家两百亩地忙不过来,还把粪送给人家?”
张大栓是心疼。
折合下来,十块钱一车粪,让杨大年得便宜,他咽不下这口气。
“爹,我不是在帮大年叔,而是帮咱们自己啊……。”张铁生解释道。
“帮我们自己?这话怎么说?”张大栓迷惑不解。
“因为杨大叔家那三百亩地,早晚是咱的!”
张大栓闻听更加迷惑:“人家承包的地,怎么会是你的?想钱想疯了吧?”
“呵呵,爹,您等着,不出两个月,大年叔会哭着喊着把三百亩地送给我。
到时候我不要,他还会磕头作揖求我要,你信不信?
因此,拉到他家的肥料,等于肥了咱自家的田!”
张铁生的笑还是那么灿烂。
“这……怎么可能?!你小子整天净说胡话!”
打死张大栓都不信。
别人不知道,他最了解杨大年。
那可是全村最有名的铁公鸡,一分钱看成大碾盘。
杨大年的钱平时都串在肋巴骨上,动一动都撕心裂肺疼。
他会把地给你?
“爹,要不然咱打个赌?”张铁生笑呵呵说。
“爹!跟他打赌!我们都不信!”二哥银生跟三哥铜生在旁边蛊惑道。
“好!你说怎么赌?”爹老子问。
“如果我赢了,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财政大权也归我支配。
如果您赢了,儿子以后挣的钱全交给您。
怎么花,您说了算!”
“好!就这么定了!”张大栓一拍桌子,点点头。
银生跟铜生在旁边乐坏了,嗤嗤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