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老夫人又何必将此事告诉老爷。”黎裴走后一直贴身伺候段琴的蔡嬷嬷从里屋走出来。
蔡嬷嬷的年岁与老夫人相差无几,不过只有后天八重的她看起来却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大这些年一直偏爱黎天延,天承那孩子都看在眼里,父子两人已经生了隔阂,洪氏又处处压着他,更是让他心生不满,这么下去怕是不好。”
“只有让他知道真相,才能放下芥蒂正视天承,希望以后有机会挽回一点父子亲情吧。”段琴以前也没对黎天承抱有多大希望,谁能想到那孩子竟然这般有福气。
“老夫人就是太心软了。”说起三少爷,蔡嬷嬷略有些担忧的叹道。
“没有什么心不心软的,有的事可一不可再,黎天延没被毒死也是他命不该绝,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段琴摇了摇头,黎天延到底是黎家的子嗣,一次不成她也不能再做第二次。
听到屋里的对话,黎天延心里骤然涌起一股不属于他自己的愤怒情绪,澄琪察觉到黎天延身上的灵气涌动,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一脸忧心的看着他仿佛无声的安慰,黎天延见状才回过神来,赶忙收敛身上的气息。
“外面是谁?”段琴突然感应到自己院里有别样的气息,放下茶盏便飞身前往查看,蔡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追在后头出去。
只是当她们来到院里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段琴围着假山转了一圈,不禁皱眉紧锁。
“老夫人,是不是您弄错了。”蔡嬷嬷将院里四处搜寻一遍,并不见有什么人在,只以为刚才是老夫人错觉。
“太清阁有段家的高级防护阵在,怎么可能有人能瞒得过老夫人,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
段琴听了眉头才稍稍平复些许,她对这个防护阵的确很有信心,毕竟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能破解的人,不过她心里却没有真的放松下来,刚才那种感觉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被黎天延扛在肩上的澄琪,此时已经顾不上舒不舒服的问题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后方,就怕会有人追上来,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惊险,他们险些就被人发现了。
虽然撤离得及时,黎天延却丝毫不敢大意,一直运转轻身诀飞快的在夜里穿梭,往青竹苑的方向狂奔,只是心里却浮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原本得知黎家两个孩子被掉包,黎天延虽然惊讶却也没多在意,毕竟这是黎家自己事,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是手足相残还是夫妻相杀,都与他无关。
但是现在黎天延却能肯定,对原主下毒的就是这个黎老夫人,更郁闷的是原来的黎天延竟在这具身体中还留有一丝残念,若非刚才听到下毒真凶的消息让他苏醒,这股残念对他将来绝对是隐患,看来还得想办法让这残念消散才行。
在这不平静的一夜,黎府注定有不少人都难以成眠,澄琪回到青竹苑后便与黎天延一同待在厢房中,各自占据了屋里的床与长塌静心修炼。
天才刚亮二夫人孙香便立马请了黎府中的冯药师去给黎昆诊治。
冯药师来的时候,黎昆身上已经被抓得好几处血肉模糊,给人抹了药又开了药方,没多久就离开了,至于林氏则被孙香有意忽略了。
没多久二老爷与妾室在房中鸳鸯戏水,却突然浑身溃烂的消息不到半日便在黎府传开,其他几房早就看林氏不顺眼,这会听了都忍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毒虫也太没长眼睛了,怎么偏偏往人洗澡水里钻。”陈棠与其他几房夫人聚在一起,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虫,而是孙香那女人干的。”六夫人一脸神秘的小声说道,“别看她往日里好像很看得开的样子,其实心里嫉妒着呢。”
“孙香?她连林氏都压不住,有那胆子吗?”陈棠嗤笑一声,她还真有点瞧不起这女人,好好的夫人成日被一个小妾在面前作威作福。
“这女人嫉妒起来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忘了她们孙家是干什么的。”六夫人自以为洞悉一切的说道。
陈棠一想孙家就是干药商行当的,如果是她下的毒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恐怕黎天延自己也没想到,昨晚做的事已经有人替他推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众人虽说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在黎府中悄悄流传,而昨日黎天延将简家少爷重伤的消息,却已经在整个晋城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黎天延在练功场比斗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提起,加上被打败的黎宏与黎家武徒都只是后天二重,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心。
但是简家这位少爷却是货真价实的后天五重武者,黎天延能不动声色将人重伤,说起来可就有点魔幻了,不少人乍一听都以为是开玩笑呢。
“慕兄不会是寻我开心吧,你说舍弟昨日轻轻松松就将简宇豪打伤,是不是太夸张了。”黎天洲听完慕楠风与他讲述昨天的情形,脸上尽是不信。
昨日黎天洲去巡视武场,后来又收到老夫人回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回黎府,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今日慕楠风突然约他出来,黎天洲以为这人过于无聊,竟然拿这种事来说笑呢。
“一点也不夸张,当时我们好几人都亲眼看到了,还有不少街上的路人,你不信可以出去问问。”慕楠风也知道这件事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他当时就在现场恐怕听了也会觉得好笑。
耐着性子说完,慕楠风又忍不住好奇的试探,“你真不知道黎天延是几重?”
黎天延故意隐瞒实力,身上半点元气都不显露,却能在一息之间将一个五重武者掀飞几丈远,慕楠风又怎能不好奇,毕竟他也才后天六重,难不成传闻的那个废材已经追上他了。
“从来不见他习武,三弟瞒得倒真紧。”黎天洲嘴上回着,眼里却闪过一丝冷芒。
…
“这消息属实吗?”段琴一早听蔡嬷嬷说起外头流传的事情,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黎天延如果只是二重武者,段琴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果是五重的话……十五岁的五重武者,习武资质已经超过天洲,段琴突然有些后悔昨天急着开口让他离开黎府。
“我都打听过了确有此事,老夫人,您看要不要把三少爷留下。”蔡嬷嬷有些迟疑的看着老夫人说道。
虽然黎家现在有天承少爷,但是要等到他成长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更何况修者的世界很是凶险,不少家族被接入仙宗的子弟都早早夭折了,先天武者却是一个武者世家的根本,三少爷这样的好苗子,让他走了太过可惜。
“不行,昨天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让他搬出去,又怎好再反悔。”段琴脸色深沉的说道,更何况黎天延的身份敏感。
随即段琴又有些气愤的说道,“不是说他根骨不佳,那些药师是怎么诊断的。”
蔡嬷嬷自然也明白,以主子高傲的性子自然拉不下这个面子,于是开口道,“不如把三少爷叫来问一问,若是他开口求情想留下来,老夫人或许可以将他带回别苑培养着,这样便可让他不与老爷夫人多接触。”
段琴听着蔡嬷嬷说的,也觉得可行才点了点头,“也好。对了,二房那边查清楚了没有。”
昨夜二房竟然闹出这样的丑事,段琴一想就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老太爷的寿辰将近可别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还没查出原因,不过我听人说是孙氏善妒才闹的这一出。”蔡嬷嬷赶紧回道,她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这些不省心的,去警告她们,都把嘴巴闭紧了,谁敢多言一句以后别想再踏进黎府大门一步。”段琴冷着脸对蔡嬷嬷说道。
第25章 心思
“小柳,你今天怎么老盯着我看。”从早上开始,澄琪就觉得小柳看他的眼神让人瘆得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柳看了少爷的厢房一眼,见房门关着才往澄琪的方向挪了挪,“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明明看着少夫郎睡下的,可是今早起来却发现人不见了,最后还是从少爷的厢房里出来的,小柳看着澄琪的目光满是揶揄,就想知道他们两到底是谁先情不自禁的,自己昨晚怎么就睡死了呢。
“昨晚?”澄琪被问得心里发虚,眼睛滴溜的四处转动。
昨晚他跟着少爷出去溜达一圈,好像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还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昨晚我跟少爷两人一直呆在厢房里,哪也没去。”
“是您主动去找少爷的?”小柳一脸激动的道,他当然知道少爷少夫郎两人一晚上都在厢房里,不然三更半夜的还能上哪去。
澄琪想确实是他自己出去找黎天延的,于是点了点头,“嗯。”
小柳一听真是要对自家少夫郎刮目相看了,不过也对,有些东西就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少夫郎多加把劲,早点替少爷生个小少爷。”
“奴家是想再给老爷您生个儿子。”
听到小柳这话,澄琪脑中莫名响起一个妖娆的女声,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却也总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血液顿时争相的往脑门顶上冲。
“小柳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看到的画面突然在眼前轮番浮动,怎么也停不下来,吓得澄琪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小柳多做解释,两人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怎么青竹苑里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真是不像话。”蔡嬷嬷来到这里后,看着眼前冷冷清清的青竹苑,心里更添了几分自得。
三少爷如今日子不好过,相信只要老夫人许他一点好处,定能拢得住。
黎午看到来人,一眼认出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立马挂着笑脸迎上前去,“蔡嬷嬷您怎么会来,是小的办事不利,蔡嬷嬷勿怪。”
“你这小厮倒还算机灵。”蔡嬷嬷看了黎午一眼,才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正在房里,小的这就去请。”黎午不敢怠慢这位蔡嬷嬷,说完就赶紧走到少爷的厢房门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正好从里边打开。
“蔡嬷嬷找我?”黎天延虽然在屋里,对青竹苑的动静却都一清二楚。
看着站在院门口的老妇人,黎天延的眼眸闪过一抹暗光,也不知道段琴那个女人又想做什么,难不成自己昨晚暴露了行踪。
“三少爷,老夫人请您到太清阁一趟。”蔡嬷嬷面对黎天延时,脸上难得露出几许笑意,有些苍老的面容看着竟一下和蔼不少。
澄琪一听老夫人要让黎天延去太清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却咬紧下唇什么话也不敢说。
“请问蔡嬷嬷,老夫人有说什么事吗?”黎天延看着蔡嬷嬷的反应心下反而松了些许。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还是三少爷一会去了自己问老夫人吧。”蔡嬷嬷心想老爷这三个儿子都挺有造化的。
大少爷黎天洲从小习武天赋过人,二少爷黎天承踏上仙途,原本以为三少爷是个可有可无的废人,谁知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有劳嬷嬷通报,我顷刻就去。”黎天延对蔡嬷嬷回了一声,直到见对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屋。
澄琪见状立马跟了进去,紧张兮兮的关紧房门,才悄声说道,“少爷,老夫人找你,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
“不是。”黎天延断定的摇了摇头,就刚才蔡嬷嬷的态度来看,似乎有意拉拢他。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昨晚这个老妇人还觉得自己活着是障碍,今天却突然来个大转变,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听到黎天延否定的答案,澄琪才伸手拍拍胸口,“幸好。”
“去陪小柳玩吧,我去去就来。”说起小柳,黎天延就忍不住联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眼睛不自觉的往澄琪身上扫了一圈。
想不明白小柳怎么会对小家伙这豆芽菜的身板抱有那种想法,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有娈童癖的人吗。
澄琪接收不到黎天延的心声,一听不会有事就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了。
…
“孙儿见过老夫人。”再次来到太清阁见段琴,黎天延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段琴抬眼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依旧没有在黎天延身上探出任何武者该有的气息,心里不觉有些失望,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位置道,“坐着说吧。”
“是,老夫人。”黎天延看了一眼老夫人所指的座位,略有些拘谨的走过去。
“你身子可以习武了?如今是几重?怎没感觉你身上有元气?”段琴见黎天延这畏手畏脚的样子,与昨日的沉稳自持判若两人,之前的想法顿时歇了大半,只开门见山的问道。
黎天延听了老夫人的问话,脸上却露出苦笑,“老夫人说笑了,我这破漏身子,哪里存得了元气。”
“昨日你不是还将简家小子打伤了,若是没有元气,你如何做到的。”段琴的目光变得锐利,难不成黎天延还敢在他面前耍花样。
“不瞒老夫人,是我娘曾为我求得的偏方,只暂时缓解了先天不足之症,却仍然无法囤积元气,我现在虽有后天五重,但身体没有储存的元气后继无力,以后想要再有寸进也不大可能了。”黎天延一脸正经的胡扯道。
早在他来太清阁的路上就听了不少外面的流言,已经猜到段琴这次找他何意了,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看中他的资质,想把他留在黎府,更甚者将他带在身边秘密培养成黎府的打手,第二种嘛,就是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威胁,无论哪个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完黎天延说的段琴心里虽有怀疑,但是看他脸上没有丝毫破绽,一时半会也无法断定,“以前怎么没听殷氏提起过?”
“如果无法入得仙宗,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没什么好提的。”黎天延说着脸上露出些许颓色。
果然段琴一看他这样,眼里不仅没有半点同情心软,反而增了几分厌恶。
黎天延见自己的话凑效这下更来劲了,自怜自艾的接着道,“自从孙儿落选后,娘亲弃我而去,父亲又对我冷淡了许多,就连这次孙儿病了几日,他也一次都不曾来看过我,老夫人,父亲他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你父亲掌管整个黎家的家业自然很忙,你如今也大了,不能老想着依靠父亲。”段琴眼中已十分不耐,却还是按捺着性子说道。
“老夫人说的是,只是父亲没空,嫡母似乎也不待见我了,以前嫡母对我可比两位哥哥还亲近。”黎天延学着原主说话的语气,给老夫人抱怨起自己现在的悲惨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