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要串门子拜年。
孟茹蓝也一早就起了，能看得出来，母亲今天心情不好。
大家都在拜年，可母亲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抹泪。
郭老太就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这大过年的哭什么丧？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没死爹娘，死了当家的。
岳秀英听了哭的更委屈了。
“整天就知道顾着自己，家里啥事都不管了，过年也不知道给老人拜年，你侄女侄儿的去给你拜年了也不知道给个压岁钱，上班挣的工资都贴补谁了？”
二十八那天厂里放假，放假前结了年前的工资，岳秀英进厂不到一个月，工资加上福利只有三十块钱。
这整个腊月心里都不痛快，只有这会儿拿到了工资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买了一些年货，米面油，还抽空蒸了两锅菜包子。
钱不禁用，也不敢给孩子们买衣服零食之类的。
之后趁着空儿给娘家送去了一些菜包子还有先前孟茹蓝捞的鱼。
回来后郭老太和老大媳妇俩人就开始嚷嚷了。
老大家的最恨岳秀英悄不吭声的就把进厂名额占了。
这事儿老大一家都气了好多天了，钢厂，那可是整个镇上工资待遇最好的厂！
孟茹蓝听着郭老太没品的话，心里也厌烦到了极点。
贴补谁了？就那点工资刚够过个年的，还贴补旁人？
这些年姥姥家都不知贴补他们三房多少了，要是没姥姥家的贴补，估计她都难长大。
怪母亲给没给大伯娘家的三个哥姐发压岁钱，那大伯娘又给她跟洪杰还有若菲发压岁钱了吗？
这大伯娘一家也是没法儿说了，死抠死抠的，跟郭老太一德行。
“姐，走出去玩了，宝成哥说再去杨柳桥看看，说不定会有鱼呢。”
正心烦着，孟洪杰突然跑过来喊她。
孟茹蓝皱眉，推了他一把，“去去去，谁乐意跟你们去玩？你们自己去！”
有鱼才怪了！
自从上次她换了鱼回来，那孟宝成还真以为是河里捞的，于是缠着家里人弄了渔网，三天两头的去破冰捞鱼。
可天寒地冻的，鱼没捞到反而冻的不轻。
“切！不去拉倒！”
孟洪杰翻了个大白眼，又跑了出去。
唉！这个弟弟啊！
满心的玩，从小到大就没替母亲发过愁。
哪怕若菲才三岁，此时也懂得了心疼人，看着母亲一个人在屋里哭，还知道拿了毛巾给她抹眼泪。
“妈，别哭，别哭。”
“妈，别哭了，菲菲还小，别吓着她，再说了，不管多难日子也都得过下去，哭也得过不哭也得过啊。”
“妈，我想好了，以后我好好学习，将来绝对能挣钱养你，你放心，咱家苦也就苦这两年，都会过去的。”
“妈，我也好好上学。”
孟若菲跟着说道，她还没上幼儿园，就是之前见哥哥姐姐整天上学，她也嚷嚷着要上学。
岳秀英看着俩闺女都那么懂事，心里又是难过了一把。
“蓝主，你哄得了母亲开心，我感应到你母亲内心的宽慰了。”
脑海里突然闪出玄武的声音。
“那是不是有善恶值？”孟茹蓝连忙问道。
“蓝主，孝字上部从老，下部从子，以子能乘其亲顺其意，昊天罔极，善事父母是你该做的。”
“所以呢？没有善恶值就直说，干嘛那么多废话？”
孟茹蓝撇撇嘴。
不过心里并未感到不满。
前世母亲为了孩子劬劳一辈子，她又因嫁了那个丧尽天良的而远离了母亲，可母亲并未放弃她，二十多年里帮衬了她不少。
重活一世，孟茹蓝再不会那般不懂事了。
“茹蓝……咱能不能缓几年再上？”
正和玄武神交，被母亲推了一把。
什么？不让她上学了？这对她来说可真是晴天霹雳！
“也不是不让你上了，是缓几年，等咱家情况好点肯定还让你上学。”怕她委屈，岳秀英又解释了一句。
村里好多孩子八九岁了连一年级都没念，而她和孟洪杰都已经是三年级了。
她没什么文化，心里盘算着能让孟茹蓝念到三年级也不错了，这说起来也不算是文盲了。
眼瞅着家里老人是指望不上的，若菲又小，她实在是供不起两个学生。
“妈知道对不住你，可你也知道家里情况，你和你弟弟只能一个人念。让你弟弟去，平时妈去上班了，你能守着家看着你妹妹，还能给妈帮忙做点家务。”
也不是她偏心，若儿子是个勤快的，那她也愿意让闺女去念书。
孟茹蓝是从父亲过世后越发的勤快了。
别看年纪不大，可家里家外帮衬了不少，岳秀英越琢磨就越觉得她这想法可行。
“妈，我不同意！”
前世都没上过大学，这辈子她怎么也要把前世的遗憾都弥补了，要不然真是白重生一回。
“……你，茹蓝，妈是上班拿工资了，可你别忘了咱家的房还没盖起来！而且你妹妹也得有人看啊。”她得上班，家里也得有人照应。
八十年代上学费用普遍低，上幼儿园的不多，上大学和考研究生的更少，很多孩子读到初中家里就无法支付学费了，虽然费用很低。
“把菲菲送托儿所，我的学费我自己想办法，妈，学我必须上，我不拖累家里。”
村里也有托儿所，但一般都是过了五岁才送，年纪再小点的也收，只是托费会贵一些。
岳秀英咬着下唇，心里又是一阵酸。
“别胡说了，一学期学费八块书费五块，你和洪杰俩人就得二十六了，托儿所也不便宜，不到五岁一学期十块，咱家真养不起仨学生。”
“我知道，我自己想办法攒学费，家务放学回来我帮你做，我保证不跟你要钱，只要你让我上学就成。”
大不了拼命去做好事挣善恶值，然后换了鱼去卖鱼。
“刚还说你懂事，这会儿咋又犯倔了？你去哪挣钱？要是你能挣钱那还用我去上班？”
不能挣了钱都去交学费，四张嘴都还要吃喝，房子也要盖起来。
孟茹蓝蹙眉，“我去捞鱼卖鱼！”
岳秀英最后叹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