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鬼魅一般尖锐阴冷的怒喝还飘在空气里,夜凤尘人却不见了影子。
见状,一直守在夜凤尘身侧的手下不敢怠慢,也紧着脚步追了上去。
紧接着就是冷君遨,高大的身体突然拔起,明显是收到了某种指令。
在他们身后,之前跪着请罪的黑衣人已经双手捂脸倒在地上,无声地挣扎抽搐。
不远处,一对黑白分明,却沾满了血迹的眼珠子被随意丢弃在地上。
在当初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赵婉兮就十分清楚,自家儿子聪明的不太像话。
而且在经历过后来种种,她更是无比笃定地坐实了自己的这种看法。
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竟能恐怖到这种地步。
小小一张地图,在冷昱麟的手中,显然成了他的天地。
那些运筹帷幄的安排算计,从小小的嘴巴里说出来,违和的不像样子。
让赵婉兮即便是这个知子莫如母的娘亲,都惊呆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自家儿子外挂使的成长速度,让她不知道是喜是忧,以至于人都从乱林中出来了,心绪还忍不住有点儿复杂。
也就没及时察觉到异常。
直到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寒光一片,心下一凛脚下快速一转,才感觉到有利器擦着她的脸皮堪堪飞过,刺入身后大树寸余深。
偷袭她的,是一枚小小的匕首。
赵婉兮下意识地瞥了眼,瞬间警惕回神。
抬起眼皮冷冷地同神色诡谲不明,被手下扛在肩头的夜凤尘对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刺痛。
指尖半点殷红。
眸色转沉,赵婉兮狠狠地皱起眉头,语气很冲。
“你做什么?!若是想要杀人灭口,就趁早痛快点!”
口中理直气壮,搁在身侧的手却暗戳戳地捏成了拳头。
显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也没能看透赵婉兮恼怒下的紧张,夜凤尘目光沉沉。
“你去里头做什么?”
话是问她,人却招招手,示意让人进去看,明显没有打算要从赵婉兮嘴里听解释的意思。
彼此之间早就已经是剑拔弩张的关系,赵婉兮也没打算留什么余地。
捕捉到进去搜查的黑衣人很快出来,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才暗自松了口气,讽刺扯唇。
“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转身就走。
不仅是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夜凤尘,就连不远处的冷君遨,也一并忽略了。
看得夜凤尘眼冒寒光,幽幽启齿。
“地方,我找到了。”
脚步一僵,赵婉兮背对着这边,始终没有回头。
顿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凉凉道:“我今日身体不适,只想回去休息。改天再说。”
说完,再不理会身后的动静,脚步加快。
一开始避之不及的,到处都散发着腐烂潮霉气息的地下建筑,竟成了她的避风港。
借着身体不舒服为由头,赵婉兮在城外躲了三天。
不知道是另外有事,还是当真纵容着她,成功在即的夜凤尘竟然忍住了,也没过分催促。
而他本人也没怎么在赵婉兮面前出现,似乎很忙。
只是再怎么拖,终归也还是躲不过去的。终于,第四天的晌午,赵婉兮再一次被迫,同夜凤尘一道往戊戌城去。
这回不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而是直接进了城。
城西有一大块地方被辟了出来,不知道之前上头是什么建筑,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只露出了以青石板铺就的地基。
起初赵婉兮还不明白既然都清理到了这种地步,夜凤尘怎么不让人连地基一块儿都挖了。
直到她看清强破开的两三个小口,那青石板竟有丈余深。
的确是个藏秘密的好所在。
没让人推,夜凤尘自己推着轮椅走在前头,周身的气场很压抑。
赵婉兮也跟他没什么交流的欲望,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去偷窥冷君遨的神情。
除了照常还是让人无力的木然之外,真的再无其他。
失望之余,赵婉兮听到有咕噜噜的车轮声由远及近。
抬头一看,果然是几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车,停在了他们不远处。
在夜凤尘的示意下,其中一辆车上的油布被打开。
熟悉的硫磺味道随之而来,赵婉兮眉心重重一跳。
不其然地就想到了贾逵石山中那满满的硝石。
没发现她的异常,夜凤尘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在他的安排下,三车炸药都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点。
看出他的企图,赵婉兮满心的疑惑。
“你这是,准备直接炸开这里?不是有法子可以打开吗?”
不是说她就是开启这件武器至关重要的钥匙么?
要夜凤尘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上炸药,那她来干嘛?
看热闹吃瓜?
闻言,夜凤尘总算是吝啬地回了下头。
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薄凉的眼神很快就让赵婉兮明白,对方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她。
在完全不知道夜凤尘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的疑惑中,赵婉兮为了避免被误伤,主动往后退。
顺带着拽了木头样的冷君遨一把。
大概是夜凤尘此刻没有闲暇顾忌他,冷君遨居然没拒绝。
赵婉兮心中一阵激动,死死咬住下唇,手指准确无误地搭上了冷君遨的手腕脉搏。
同时金针出手,猝不及防地扎向他后脑勺的几大要穴。
同一时间,夜凤尘下令点火。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这边,压根没人注意到赵婉兮的小动作。
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赵婉兮抓紧手中动作,就在最后一根金针将要落下时,“轰隆”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惊雷一般的动静,瞬间就将赵婉兮拉回到了那日未央宫的灾难中。
尘土滚滚,呛人的硝烟里,她强忍下胸肺间被气流震得不断翻涌的血腥气,手指使劲往前松。
结果本该乖乖站在那里的冷君遨,却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迅速后退,避开了她的动作。
同时赵婉兮手腕一紧,被拉的跌坐在了夜凤尘的怀里。
那一瞬间,他身下的轮椅就像是转了马达一样,裹着飞扬的尘嚣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