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有本事,才能压得住家。
这个道理,叶家上下有数。乃至于这云雅阁的掌柜伙计心里都有数!
酒是好酒,二十年的状元红,埋在地下挖出来。如今酒倒在瓷杯里,自有那么一番趣味。琵琶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弹着,弹琵琶的琴娘亦是面若春花,眸敛媚波。
阁内炭火温热,使得弹琴的春娘脸颊烤出了一片红晕,领口扣子也松开两颗,露出雪白浓腻玉颈。
三年前,安雪采受人所托,将楼里初梳拢的春娘赎出来。他在外置办一处宅子,将春娘好生养着。
此刻春娘贝齿轻轻咬住了鲜润的唇瓣,眼底倒是禁不住流淌几分幽怨之意。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把自己当作安雪采的人,又岂知安雪采并未沾染自己?
可是嫌弃自己曾堕入风尘,可那并非自己所愿,她犹是干干净净处子之躯。
春娘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亦有几分才情,本有几分气性。如今安雪采这般冷着她,她胸中自有不平之意。春娘手指轮指越快,琵琶声渐有杀伐之意。
安雪采却蓦然回首,展颜一笑:“好,此曲正应景。”
春娘犹咬着唇瓣,水汪汪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委屈,恨恨瞧着这可恶的混蛋。
底下的伙计大林听着上头穿来的琵琶声,也禁不住皱皱眉头。
说到底,他们毕竟是叶家伙计。
他忍不住压低了嗓音:“掌柜的,这春娘不知分寸,姑爷当年应友所请,将她赎身。她却不肯嫁给林公子,咽喉比着剪子说要自个儿过。姑爷无奈,给她置办铺面,供她做生意。二人本清清白白,偏偏这春娘不肯死心,竟如此腻歪痴缠。今日,也非要缠着来给姑爷唱曲儿。姑爷是个男人,所以让着她。不如将此事告知小姐,让小姐使手段将她逐走。”
云掌柜却提起烟杆一敲大林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真是榆木脑子不开窍,姑爷是何等人物。若他不愿意,还真能被一个小女子威胁了去。便算对着一个小娘子,他使不出什么狠手段,难道没别的办法?他若真厌了春娘,以他之交际往来,定能为春娘寻觅一门好姻缘,将她打发出去。又或者他撒手不管,任由春娘一个女子在河州吃些苦头。她那么美一个女人,独自出来做生意,若无姑爷照拂,岂能这般顺遂?”
还有些话,云掌柜没说出口。
姑爷回到河州,立马寻春娘相陪,大约也是念着了。
姑爷就是逗着春娘,让她气恼,让她委屈,求着让自己宠。
这些话云掌柜虽没有说出来,可是大林却一口道出:“这几年姑爷在北边儿做事,难得回河州,他也应该多陪陪小姐和珠姐儿,而不是陪这个,这个什么春娘。”
姑爷是个能干人,为人豪气,出手又阔绰,大林心里是佩服的。若他不是叶家姑爷,可能大林也不觉得有什么。男人嘛,有几个不风流的。可大小姐是好人,待他一家人都挺好,还教妹妹坠儿认字。那大林自然也瞧不过去!
云掌柜敲打他:“此事你定不要给你那个妹子说,更万万不能让小姐知晓。男人在外面,无非那些事,所谓家和万事兴。小姐知晓了,平白堵心,惹他不痛快。”
这云雅阁是叶家产业,人还是那么些人,都是当年站队叶凝霜的老伙计,只不过心思却渐渐变了。奉谁为主这件事,众人心也渐渐偏移。
叶凝霜嫁人之后,也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这些年河州的生意仍是她打理,跑腿使唤的却是安姑爷招来的侍从。渐渐的,众人听从原因从站队叶家大房,变为敬畏安雪采的威势。有些东西表面上看上去没变,实则潜移默化之下,心思已有不同。
第3章 003 要不,让叶凝霜知道一下?……
若渣系统听到云掌柜一番高论,必定击节称赞一番,赞许云掌柜看得通透。这个世界上,还是男人更懂男人。云掌柜还是个见多识广的老男人,哪还不明白安姑爷的心思。
安雪采这个男主走的是深情种路线,他本人在书中标榜不好色,可那些女人自己哭着要送。一番婉拒不遂,安雪采出于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善良,终于还是纳了。
不过他那点儿标榜,早被下属看个通透,自然不会拂了这上司兴致。
姑爷念着这春娘的,谁还看不出来呢。
事实上,再过不久,春娘含羞自荐枕席,那安雪采也就醉酒后被春娘给“暗算了”。
不过原著之中,春娘并没有成为安雪采的妾,算来不过是安雪采的外室。
安雪采有纳一名妓为妾,这个妓却不是春娘,而是名动天下的侠妓商云裳。
商云裳本为皇族,因政斗被牵连,十岁时被卖入教坊,却被人暗中照拂,并未被人染指。
她不但生得花容月貌,于歌舞之道也颇有造诣,可谓当世大家。
多少贵族豪侠对她倾慕不已,却都被商云裳加以婉拒。
这朵名花,在书中自然难逃男主光环。
她的出身、才艺,自然是春娘难以企及。更难得是,商云裳无视天下英雄,却偏生对安雪采动心。这份虚荣感,也是春娘绝不能给予的。
更何况,春娘毕竟“不洁”。
春娘身子虽然是干净的,当初为脱泥潭,却对安雪采的同窗林润使了些手段。
她跟林润花前月下,刻意引起林润竞争嫉妒之心,其实是想林润解金相救,不要那么吝啬。春娘虽守住了贞洁,却也和林润有一番虚情假意。
这些安雪采都是知道的。
故而他虽不嫌春娘是青楼出身,却终究没有给春娘一个名分。
当然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受了男主金手指影响,比如春娘,她对安雪采的好感就出于本性。
比起优柔寡断受制于家里的林润,安雪采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宁为英雄妾,不为庸□□。春娘当初以死相逼,就已经存了依附安雪采的心思。若不然,依了林润,只怕哪天失宠被他大娘子发卖了去。
她偷偷扫了安雪采一眼,安雪采鼻梁挺挺,脸蛋也十分英俊。
唉,安公子如此人物,世间罕有。偏生那叶家竟如此作践,让他成为赘婿,这岂非作践了他?那位叶小姐,也当真养得任性,作践这么个人儿。想到安雪采曾受的苦处,春娘心尖儿竟微微一疼。好好一个人,叶家小姐从前不知珍惜。现在安公子得势,叶家才温顺起来。说起来,还不是捧高踩低。
她就要和安雪采好,安雪采不会让家里大娘子卖了她。公子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会像那些软绵绵的公子哥儿,受家族和大娘子摆布。唉,这几年安雪采照拂着她,倒将她宠娇了。
春娘心里把叶凝霜拉出来一比,顿觉得叶凝霜远远不配。
这么一张含情脉脉,充满仰慕的面孔,安雪采也心中生悦。
不过安雪采的目光并未在这艳花般的春娘身上停许久。温柔乡虽美,男儿最重要的却是事业,可不能似小娘子般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的。
这时候,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叶凝霜。两个人是先婚后爱,这个妻子曾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安雪采忽而发现,自己现在很少想她。一来一个女人被攻略后是会让人兴趣下降,再者,如今安雪采站的高度是叶凝霜不能理解的。安雪采冷静的分析这些,却并没有什么惭愧。
他后来也悟透了从前听过的道理,男人最好不要那么早便成婚,尤其是发展中的男人。伴随男人事业发展,能取妻子的层次也是大不一样。所谓正妻之位,也是极重要的筹码,用以联姻结两姓之好,以后代血缘捆绑一个绝好的助力。而现在,区区叶家对他的帮助已经不多了。
不过,自己也并没有打算换掉叶凝霜,不是吗?
这足以说明他的宽宏大量,证明他安雪采是个重情意的人。
此刻叶凝霜的身影渐渐淡了,安雪采眼看得更远,心思也看得更广阔。
初来这个世界时,安雪采也准备融入这个环境,在这个古代体制内求存。
不过时势不同,如今的安雪采心思却渐渐活泛起来。
他不是古人,自然也不会迂腐的君君臣臣。
只有踏前一步,才能踏入一个更宏大的世界,才能与更精彩的男人或者女人结交。
想到精彩二字,一道身影忽而润入了安雪采的脑海。
那是两个月前事情,自己带领商队经过雪池,恰逢枯云山宗剑仙越红鱼出关。
越红鱼那时刚完成为期半年的闭关进修活动,正踏出宅居放风。
深秋时节,雪池的水已经冰凉,在阳光下焕发一片盈盈的碧色。
这远处含雪的山峰,衬着一片片金黄色的胡杨林,渲染缕缕红、绿之色,投映入碧水之中。
雪峰、碧水。
以此为衬托,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踏水而来,风姿绰约,宛如仙人。
那一刻,安雪采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如今的安雪采已经是见多识广,很难被什么东西震撼冲击。一个男人具有一定事业,爽点阈值就会提高。那么就需要一些更出奇的攻略对象,刺激书中的男主和书外的读者。
越红鱼的存在就应运而生,她必须优秀,所以作者赋予这个角色在低武世界具有高武武力值。
当然,这个女人也必定会被安雪采攻略掉。
不过伴随系统出现,越红鱼这个npc显然有了自己想法。
温酒入喉,女儿红软绵绵的甚是温润。
安雪采心里却有几分感慨,可惜越红鱼是枯云山宗的剑仙。
仙子虽然脱俗,却终究是枯云山宗的门人。那么,自然不好结交?
美人在侧,这般娇嗔动人,自有一番乐趣。可这不过是生活的点缀,是安雪采在忙中取乐。他这次归来,自然不是为了叶凝霜,更不是为了春娘。
河州是安雪采根基的大后方,本来叶家为他守得极好,不过最近却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枯云山宗。
枯云山宗一直搞点反封建王朝的活动,如今入世更化名念善会,刻意淡化自身帮派性质,显露出包容大度。
枯云山宗一听就是高逼格,而且更像个武者聚集之地,和老百姓有距离感。
改名为念善会就接地气多了,名字土气中透出几分亲切,意思也浅显易解。
叶家行事一向周全,长袖善舞,处处不得罪人。
念善会在河州发展信众,也和叶家相处融洽。
这个问题,安雪采早有留意,一直书信提点叶凝霜要注意分寸。
最近因为安雪采在津州跟枯云山宗生出冲突,双方关系顿时紧张起来。那么安雪采自然不愿意枯云山宗继续渗透自家后花园。他决意将枯云山宗逐出河州,以确保自己大后方的纯洁性。
对于安雪采而言,男人的权力领域就跟属于他的女人一样,一定要是干净的,不能被丝毫沾染。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则必须得到叶家支持。
如今叶家对他好感大增,他这位姑爷说话也极有分量。可说到这件事情,叶家内部还是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这么些年,叶家和枯云山宗关系不错,大家相处得好好得,现在却忽而要撕破脸皮。
这也不仅仅是感情上受不了,若要驱除念善会,叶家损失也会颇为严重,甚至惹上大敌。
想到这里,安雪采无奈笑笑。毕竟自己曾为赘婿,无法得到叶家全心全意的支持。
叶家不免眼皮子浅,居然计较这些锱铢小利,根本无法远眺全局。
安雪采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局棋是困于河州的叶家根本看不明白的。
不过凝霜这个妻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只是,凝霜对驱逐念善会之事仍有一缕疑虑?这也是让安雪采不痛快地方。他固然知晓叶凝霜是出于谨慎,一颗心是向着自己的。可对于叶家,他终究不能如臂指使。
春娘的眼波宛如融融春水,含情脉脉间透出几分幽怨,那双眼,眼神更是全心全意。不似凝霜,总有一些,一些自己的主意。
安雪采忽而如梦初醒,笑起自己来。
作为男人,是自己矫情了,他应该去哄哄凝霜。女人总会有一些胆小、无理时候,男人嘛,若不是原则性问题,哄哄又何妨?毕竟女人总是没有男人懂事有大局观的。
当他准备离开窗边时,却忽而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