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己都飞到天上了,叶凝霜却居然舍了他,甚至如此之快,全无留情。
这么些年,伴随安雪采事业越大,他的自信心就越强。
现在他却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提醒自己曾经是个任人轻贱的穷书生。那时候自己入赘,也得忍耐那些闲言碎语,总是微笑着仿佛什么都不介意样子。
霜娘凭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安雪采眉宇间甚至浮起了一抹戾气!
与此同时,他身侧两道身影飞快掠出,掠得好快。
这两名侍卫一男一女,皆是身手了得之士,离叶凝霜也是极近。叶凝霜武力值也就那样儿,一时猝不及防,竟瞬间被控。
便是安雪采也吃了一惊。
兰薇与兰庭都是兰月娥的家奴,由他那个美艳外宅亲手教导,且令二人要对安雪采好生保护。
当然这两个家奴,也是奴随主人,行事一向狠辣。
在他们二人看来,安雪采对叶凝霜也未免太过于心慈手软。
兰薇手指头轻巧一按叶凝霜肩头,一股酸疼之意顺着所按之处传来。
“夫人何必受外人教唆,我看定是受念善会所教唆。听闻越剑仙拜访你后,你便心意大改,想不到越剑仙不但剑术高超,还善于言辞,当真令人佩服。属下真不明白,越剑仙跟你说了什么,竟使得你一日之内心意大改。”
不但兰薇那么想,安雪采也那么想,甚至连俞清源这个师侄也觉得越红鱼深不可测。
现在兰薇这么质问出来,还让在场河州百姓吃了一波越红鱼奇怪新人设。
越红鱼想,对呀,你怎么突然心意大改,我也很奇怪啊。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有这般神奇的效果?
这么想着时候,越红鱼手指轻轻一动。
冬天百草尽枯,唯独竹叶翠绿。街旁白墙青瓦,墙边种了几株翠竹,积了些白雪。
越红鱼手指轻轻一动,一片翠色的竹叶就轻轻落于她两指之间。
叶凝霜厉声:“安雪采!”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无耻,这么狠辣。自己虽与安雪采情绝,可是从未想过伤害安雪采。她只想着将安雪采逐走,没想过将安雪采抓起来再敲一笔。
不过安雪采也微微一愕,他其实并没有让这两个下属这么做。
他本欲呵斥二人,却忽而想起叶凝霜那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使得他心尖骤生冷意。
本到唇边的话,也让安雪采生生的咽下去。
安雪采只是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有说。
甚至于看到叶凝霜稍露狼狈,他心里微有快意。
叶凝霜对安雪采的负值还在持续增长,此刻兰薇却向兰庭使了个眼神。
他们跟了兰月娥,自然随了兰月娥的行事作风。
挟持叶凝霜,再以此控制河州。只要给安雪采一些时间,他能重夺河州。
兰庭手掌一翻,手心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口中却说:“夫妻不就是如此,床头打架床尾和。”
然而此刻,两人眼前略过了一片绿意,快得仿佛是错觉。
然后便是两人颈项微微一疼,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咽喉一处浅浅红痕不断渗出血珠。
咚的一下,兰庭手中匕首坠落于地。
越红鱼手指间握着刚才飞去的杀人凶器,那是一片小小竹叶,上面犹自沾染两三滴鲜润血珠。
第18章 018 这么些年,他竭力压下去的丑陋……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只见两道身影摇摇晃晃喝醉酒了一样缓缓倒下。
他们喉头割破之后,鲜血就像马车行驶飞溅的泥污扬起在半空之中,飞溅在叶凝霜的衣摆之上,显得污秽不堪。而这些污秽血污又是新鲜艳红的颜色,就像春日里飞落的桃花,衬出了几分艳意。
叶凝霜沉着一张脸。
当年叶凝霜被困小楼,安雪采杀上来时候,女郎颤抖的手掌捏着一枚发钗比着咽喉。那时候叶凝霜眼波因为恐惧轻轻的颤抖,身躯也是轻轻的抖。
那时,她确实被吓坏了。
可是现在,看着地上倒下去的两具身躯,叶凝霜双瞳却是平静的。
世道一乱,暴力确实是可怖之物。可这份畏惧,跟自己是男是女没关系。世道一乱,男人会死,女人也会死。安雪采也不是个人武力最强的男人。在那些武尊宗师跟前,自己和安雪采个人实力差距又算什么。
武道高手是可怕的力量,许多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则是更为宏大的力量。个人在这个时代力量面前,无论男女,都是微弱的。
只要没死,就不要再怕,才能更好活下去。
叶凝霜已经不愿意再害怕了。
她这份情态,也都出乎安雪采的意料。
死人喉咙里流出的鲜血形成了泪泪血泊,叶凝霜轻轻移开一点,免得弄脏了自己鞋子。
周围传来种种尖叫呵斥之声,一片嘈杂,双方情绪也上来。不过叶凝霜个人情绪显然并未受到影响,她甚至还留意到不要弄脏自己的鞋。
安雪采心口仿佛被重重锤击一击,说不上什么滋味。当然眼前河州乡勇的愤怒,也使得安雪采生出极强烈的危机感!
河州吃瓜路人感觉自己吃了假人设,此刻情绪也不免上头!
之前安雪采人前一副夫妻情深模样,也使得人半信半疑。之后叶凝霜要与安雪采和离,众人待安雪采也是客客气气。
想不到安雪采竟纵容下属,准备扣叶凝霜为人质,这实在是卑劣之极。
安雪采私下竟卑劣如斯,还要使出这等手段巧取豪夺,当真令人作呕!
刷刷抽刃之声也络绎不绝响起,竟有几分要撸袖子开干的架势。
人心尽失啊!安雪采也禁不住有些懊恼。
兰月娥这个女人本来就有些邪性,教出来的下属也邪气森森,手段有些肮脏龌龊。兰月娥是朝廷密首,身边的下属喜爱这般方式行事。
只不过那时他心中一乱,鬼迷心窍,竟没有出语呵斥。
若不是叶凝霜那抹笑容激怒了他,他定不至于如此。
现在触及叶凝霜这份冷硬,他觉得叶凝霜定是疯了!
叶家侍卫已经纷纷向前,将叶凝霜护住。当然这些侍卫纵然不来,别人顾忌没露面的越红鱼,也是绝不敢造次。
此刻越红鱼已经不在人群之中。
她已经轻轻一跃而上屋顶,背影挺秀,手指轻轻抚了一下腰间那枚嫣红的小红鱼玉佩。
越红鱼手指指尖触及,那块玉佩温润剔透,她蓦然笑了一下。
就当自己欺负小孩子的补偿。
当然叶凝霜到底没有跟安雪采真撕。
安雪采如今家大业大,内聚财富,外养私兵。别的不说,眼前三百精锐都是战斗力不俗。就算是河州城中,安雪采也并不算是任人宰割了。
叶凝霜也不是想要挑起战火,只是想将安雪采逐走。
一番折腾之下,津州侍卫先行撤出河州,暂行驻守城外,再来便是城中一些生意交接。
叶凝霜放出话去,愿意跟安雪采的,叶家也不强留。只不过若有人留下来后还两面三刀,与那个谁互通款曲,那便绝不会轻饶。
不过故土难离,虽然安公子事业有成,出手阔绰,愿意拖家带口离乡离土的人毕竟不多。这时候的安雪采不过是一方之雄,愿意在他身上跟风投股的人也并不多。
当年春娘也只能跟安雪采走,她运气不好,撞到这风口浪尖上。这桩冲突虽与她并没有什么真正联系,可她却成为别人口中谈资,那春娘也不敢留。
马车滚滚向前行驶,春娘则轻盈的跪坐在安雪采的腿边,偎依着这个男子。
她乌黑的发丝轻轻散开,就好似一团光滑的绸缎,这样轻轻披散开来。
安雪采伸出手,轻轻抚摸春娘发丝。
他动作虽然温柔,眼底却流淌几分冷怒。一想到叶凝霜,他胸口顿时充盈了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摊烂事发酵的流言蜚语,很快会吹得到处都是。
包括那时不知谁嚷出来的休了他,便会作为最猎奇的说辞,让人咀嚼议论一番。
这么些年,他竭力压下去的丑陋,就像是池塘底下最污的脏泥被翻出来。
此后五年十年,都会让人拿来议论。
安雪采蓦然闭上了双眼,深深呼吸一口气。
他知晓这是自己的心魔,世人是善变的。尤其如今这几年,世界会越变越快,会升起飓风,会搅动混乱。今日河州发生种种,没人会记多久。
到时候,叶凝霜会后悔的,她一定会后悔。
“公子,公子,等等我呀,是我呀,我是蕊儿。”
一道婀娜身影扑出来,追上了安雪采的马车。
路人看到眼里,都有些惊讶。这不是叶家那位丫鬟蕊儿?据说也是安雪采的房中人。
她虽然是叶家的婢女,可看来要追着安雪采走了。
蕊儿提着包袱,踩着地上的雪,一路小跑,脸上神色急切之极。
她一颗心都是在安雪采身上,她如何能离得开安雪采?
地上的雪被她踩得滋滋的响,蕊儿跑得又快又急,生怕跟不上安雪采。
马车里的人也应听到了,车却没有停,可也没行驶得很快。
春娘想,这蕊儿可真是好笑。她毕竟是叶家长大,跟着公子,公子能信她?就算公子相信,底下人都记着气,这丫头来了能落个好?
叶凝霜虽待安郎薄情,据说待手下人还是不错的,总归要收买人心。
这死丫头跟上来跟干什么?还不如呆在叶家,非要和自己分宠。
蕊儿却嚷得十分痴情:“公子,公子,等等我呀,你等等我呀!”
她足下一滑,踩了个空,顿时跌在地上,摔得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