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福立马招呼村里人集合,开个大会。
北寒之地昼短夜长,冬天的时候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黑了,如今到了四月,下午要黑的迟些,大概四点左右才开始黑,大家忙活得差不多了,也就纷纷前往村长家集合。
陈德福等了好一会儿,看大家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站在自家门槛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好几个人,就四处问了问。
得知田保国三人带着余秀这个寡妇上山打猎去了,李晓丽带着三个儿子,还有陈仁贵两个孩子去临江的荒地里找野鸭蛋,几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反应,陈德福不由急了,招呼大家去分头去找人。
要说这百川村的人,平时多有龌龊磕碰,但遇到大事上,大家还是一致对外热心。
北寒之地野兽众多,即使是在村庄附近活动种庄稼,也难免会遇上大型的猛兽,这个时候有人呼救或失踪,大家都会帮忙找一找,不管人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不是。
余秀是从大兴农场嫁过来的,眼前来的五个人,都是大兴农场第一分场的干部,百川村的人要不管不顾,等集体化的政策落实好,他们指不定要受什么磋磨。
所以尽管很多人看不上那个小寡妇,现在娘仨都不见了踪影,他们也不得不寻。
由于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时候的手电筒还很稀少,村里人只能打起火把,戴上猎、枪和长刀,分场两批去找人。
令人意外的是,五名从农场过来的领导同志主动加入寻人的队伍,为首穿着军装,自称是大兴农场第一分场场长,名叫韩延飞的男人,从村口他停放的马匹上拿出一把短、枪下来,要求加入进山寻人的队伍。
谁都知道,夜晚的茫茫山林比一马平川的荒原危险了数十倍,如果不是想做个样子给这些领导同志看,谁愿意进山找人,那可是拿自个儿的生命开玩笑!
如今第一分场的场长主动带头进山,这可鼓舞了不少人,大家纷纷踊跃报名进山队伍,最后韩延飞点了十五个身强体壮,打猎经验丰富,对村后群山地形较熟的男人,往群山赶去。
第13章 013
夜,愈发的黑暗,寂静无声的森林里,风声都透彻着肃杀之气。
余秀缩在一颗巨大的桦树树杈之间,感觉自己身体被夜晚渐渐降下来的温度冻僵成木,身上冻得都没知觉了,连伤口都感觉不到痛似的。
已经到四月底的北寒之地,到了夜晚,温度依旧能降到零下四五度,尽管余秀穿着胡大汉妻子借用的乌拉棉袄子,可她之前跟老虎搏斗之时,身上的袄子被老虎锋利的爪子撕成了烂布条,里面就穿了一层薄棉衣,她在这里呆了快三个小时,身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谁能想到,四个小时前,她和田保国三人快要下山之时,居然碰了一只东北虎和一群野狼打斗。
这种场景不少见,主要出现在食物稀少短缺的冬季,兽类为了寻找食物,经常会群攻比自己厉害的野兽。
这些玩意儿,他们不敢惹,当时想掉头就走,换条路线回家,没想到,那群狼看见有人类出没,竟然仗着狼多,转头来攻击他们。
田保国他们的猎犬都是忠心护主的,一看三十多只野狼包了过来,以大黑为首的猎犬,拼了老命的护着众人,企图给主人杀出一条血路,让主人逃跑。
陈堂叔仓皇之下,举枪射击,却误中远处观火的东北虎。
这一下可不得了,三十来只成年野狼加成年东北虎的袭击,六条猎犬很快败下阵来,死的死,伤得伤,田保国几人也伤痕累累,子弹打空,余秀也好不到哪里去。
面对那些凶猛的猛兽,三个男人本能的让余秀先跑,她想到自己跑了,剩下田保国他们,面对这群野狼必死无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仗着自己力大的金手指,举枪朝东北虎和十来只攻击田保国的野狼一通乱射,引着它们往深山里跑。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虽然有明亮的月光照耀着,但没有灯火的指引,遮天蔽日的树木枝叶使得山林一片漆黑,她几乎一路跑,一路摔,还时不时要跟身后急速追来的野狼和东北虎搏斗,等她到这颗树的时候,野狼已经被她弄死甩掉了一大半,老虎也见了踪影。
她不敢掉以轻心,老虎和野狼的嗅觉灵敏,追踪能力强,尤其野狼报复心很强,她弄死了它们的族员,它们肯定会追过来。
之前她仓皇惊恐逃跑的路途中,因为不懂格斗,使用蛮力跟野狼东北虎搏斗,打得乱七八糟,破绽百出。
那些野狼左右配合攻击,让她受了不少伤,还堪堪从虎爪脱身,前胸后背都是伤痕,几乎把她快痛晕了过去。
她知道东北虎和野狼不擅长爬树,这个时候不宜再往更深处的树林里移动,因为她身上的血味会吸引更多的猛兽,于是停在这颗高大的桦树前,废了半天的功夫,爬到距离地面大概有十米的大腿粗树杈上,背靠着四人环抱的树干,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月亮越升越高,四周静到可怕。
身体被冻僵,长久的紧绷神经,使得她精神疲倦,眼皮子开始往下耸搭。
之前她逃跑的时候,身上挂的野物和绳索都已丢失,在没有任何绳索固定她身体的情况下,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是很危险的,只能强打着精神,希望能熬到天亮,同时也希望田保国三人平安无事。
过了几分钟,一阵踩着枯枝叶,发出细碎咔嚓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余秀猛然睁开眼睛,借助明亮的月光,握紧手中半米多长的砍柴刀,惊疑的往下树下和远处张望。
她的猎、枪早已没有子弹,手中的砍柴刀并不锋利,如果不是会爬树的豺豹之类的猛兽,她绝不会下树去找死。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伴随着沉重奔来的跑步声,竟然是两只体型健壮的花豹子,追着一只东北虎。
余秀认出那只伤痕累累的东北虎是之前跟她打斗的那只,顿时浑身冰凉,脑海里浮现出东北虎攻击人时,张开堪比钢铁坚硬锐利的大獠牙,冲着她凶狠撕咬的模样,牙齿情不自禁地打颤起来。
一只东北虎都够她受得了,现在还出现两只豹子,这鬼大兴深林,怎么那么多猛兽出没?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原始深林之中,处处都是危险!
也不知道那两只豹子怎么跟东北虎遇上的,按理来说,东北虎是万兽霸主,即便豹子同样凶狠,但在实力面前,面对东北虎,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难道是因为那东北虎受了伤,豹子又恰好在附近有巢、穴或者幼崽,察觉其他猛兽出没自己的领地,出来赶走它的?
很有这个可能,余秀只希望那两个善于爬树的豹子不要发现她,等它们赶走东北虎,她也就安全了。
心里惴惴不安,余秀屏住呼吸,透过桦树树枝茂密的叶缝往下来,不多时,一只体型巨大,身上伤痕累累,浑身花纹,额头呈‘王’的东北虎出现在树下,很快两只体型小了它三分之一,全身黑黄斑点,但十分健康的豹子跟了过来。
也许是闻到了人类身上的味道,原本要跑过大树的东北虎停顿了下来,抬起那双在黑夜发亮的琥珀色眼睛,认出她是伤到自己的人类,顿时发出一声震天呼啸,一个猛跃,伸出锋利尖锐的虎爪,向她狠狠扇来。
成年东北虎的爪子全力挥舞下,带着成吨的力量,可以把一切猎物撕个粉碎!
尽管知道爬树是东北虎的短项,但东北虎全力一跃能跳起来七八米高,余秀差点被东北虎的大掌给够着,吓得心脏呯呯直跳,站起身来,往更高的树冠上爬。
她不动还好,这一动,就吸引了尾随东北虎过来的两只豹子。
很多猛兽夜间视力很好,能看清夜间所有事物,尤其今晚还有月光,两只豹子的注意力被余秀吸引,其中一只体型稍小的豹子,觉得她比东北虎弱,竟然忽略在树下打转的东北虎,如猫一样拱着身子,三下五除二,身子敏捷的爬了上去。
余秀听见动静回头,好家伙!一只冒着绿光,张牙舞爪的花豹子竟然在屁股后面!差点把她尿,条件反射的伸腿往下狠狠一踹,花豹惨叫一声,直接踹飞倒地,半天都没有动弹!
余秀楞了一下,从几个小时前,她单打独斗,跟老虎野狼对抗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个力大的金手指,力气足足有上吨重,能跟这么多野兽搏斗而不死。
而且她的身体似乎很奇怪,再重的伤,都能自己复原。
只是复原的速度很慢,在几个小时以前,她的前胸后背都被东北虎锋利的爪子抓了几条深入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差点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死,左腿还被野狼咬掉了一块半拳大小的肉。
现在前胸后背的伤口只剩半指头深,左腿经过她简单包扎也停止了流血,目前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全身都在痛,行动还很吃力。
她爬树都很难了,没想到这一脚下去,居然把那只豹子踹得不省人事,这让她安心不少。
彼时另一只豹子正和落地的东北虎对咬,看见同伴昏迷不醒,这只豹子弃虎转上树,余秀着急之下如法炮制,没成想用力过猛,手上一个没抓住,人跟着豹子直接摔了下去。
后背落地的剧痛感,以及五脏六腑像是被摔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的剧痛感,远没有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版的老虎脸来得可怕。
东北见两只豹子都从树上掉下来,首先不是咬死它们,而是先攻击伤害过它的人类。
它微微压低下头颅,全身肌肉紧绷,做攻击状,缓缓走到余秀面前,张开比盆还大的腥臭大嘴,漏出里面锋利的獠牙,旁边大树上深深的爪印,彰显着它的力量,死亡就在眼前。
恐惧笼罩全身,余秀拼命挣扎,想让自己站起来。
奈何她全身剧痛,眼前发黑,腿像是摔断了一只,根本站不住脚,只能倒仰着往后倒退。
她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怜她还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养大,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竟然命丧老虎口中,也不知道她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代去。
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东北虎已经近在咫尺了,余秀甚至能闻到它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无路可退,无力可逃,余秀认命的闭上眼睛。
“呯——”一声枪响,响彻天际。
一阵吵杂的脚步声飞奔过来,伴随着明晃晃的火光和老虎痛嚎的声音。
有人来救自己了?余秀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男人举起一把冒烟的□□,正向她急速行来。
那男人三十岁出头,穿着笔挺的军装,肩宽腰窄,行动有力,面对吃痛转头攻击他的东北虎,他神情自若,无比镇定,举着手中的枪,对准东北虎的四肢啪啪连射两枪,身上散发出一股久经战场无惧无畏的气质,让躲在不远处不敢上前的村民纷纷举着火把过来围攻东北虎。
东北虎受伤不轻,知道眼前这群人类不是好惹,一番怒吼撕打之后,转身就跑。
第14章 014
村民还想追,毕竟人多力量大,那东北虎受了重伤,要是群而攻之,说不定能将它拿下,卖去省城的公园换点钱。
举枪的男人喊住他们:“不要追了,我们在深山之中,附近猛兽众多,这位女同志受伤不轻,我们撤退要紧。”
他说着,把目光看向半躺在地上的女人。
二十来岁的女人,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眼前女人的外衣被野兽利爪划烂,前胸后背破破烂烂,把那肤若凝脂的肌肤隐隐透了出来,尤其胸前那两团,白玉无暇,鼓鼓囊囊,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动如脱兔,配上那张精致惨白的小脸,浑身血迹斑驳的模样,凄惨中带着娇柔,惹人爱怜,虽然只看到了两团侧面,但却让在场所有男人看直了眼睛。
“真他娘的白啊,又大又圆。”韩延飞听见身后有个男人咽了咽口水,剑眉一拧,大步走到余秀的面前,遮挡众人的目光,居高临下的问:“能自己走吗?”
男人带着一股冷香走过来,像是寒风夹杂着松香的味道,很好闻。
他高大的身影将余秀笼罩住,余秀有种说出来的压迫感。
抬起毫无血色的小脸,余秀漂亮的眼眸浮现一丝水光,声如蚊呐,娇滴滴道:“韩团长,我走不了,我的脚,好像断了。”
是的,余秀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那是原身到大兴农场之后,被一个名叫乌宏骏的无赖盯上,不断向他寻求庇佑的韩延飞韩场长。
作为第一分场的场长,韩延飞公事公办的替她挡过几次乌宏骏,其余时候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
但就是这几次接触,让原身对韩延飞动了心,不过碍于自己是右、派子女的身份,原身一直自卑,把这份感情积压在心里。
而余秀在看见韩延飞之后,心脏不可抑制跳动的起来,脑海不断滚动原身的记忆,顿觉不妙!
她在现代当老师的时候,不是没谈过恋爱,没动心过,知道这种心跳如鼓的感觉是什么,那是陷入爱河的征兆。
虽然眼前的男人高大威武,面孔俊美的跟这时代的画报明星有的一比,但她也没有见到一个稍微好看点的男人就花痴心跳的地步,毕竟在现代,她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啊,早对帅哥免疫了。
可现在心脏那不可抑制的跳动异感,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热,她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难道原身对韩延飞弥留的情感还在?这可怎么得了!她可不想变成花痴啊!
瞧瞧,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娇柔的完全不像她,啊——这男人听了该怎么想她啊!
韩延飞眉头拧得更紧了,忽然抬头喊:“老丁,你和老刘做个担架过来,把人抬回去。”
“好嘞。”丁自重和跟他们一起来的分场器具保管室的老刘,在附近找了几根手腕粗的扎实树木,用绳子绑好底部,又各自脱了件外套绑在两根长木上,形成简单的担架,过来抬余秀。
余秀浑身都痛,尤其左腿那里,一动就疼得浑身冒汗,挣扎了好几次都没爬上担架,不由自暴自弃:“谁来帮帮我,我自己上不了担架。”
为了避嫌,丁自重两人把担架放在她旁边的地上,等着她自己上担架再抬她,没想到她滚都滚不上去。
丁自重于心不忍,想过去帮她一把,一双修长的手臂却横插在他面前,抱起余秀,轻轻放在旁边的担架上,还脱下外衣,遮挡住余秀春光乍泄的身体。
丁自重:……
他们的冷面团长,啥时候这么热心了?
“怎么,有意见?”他的表情太过明显,韩延飞整理了一下身上单薄的军绿色春衫,把枪重新装弹上膛,偏头冷冷看他。
“我能有什么意见,咱们团长可是个大好人!”丁自重笑嘻嘻的说完这话,扭头对余秀说:“小余同志,好久不见,咱团长一听说你不见了,不顾危险,立马带人来找你,还把自己看得比命还重的军装脱你穿,你可要好好地报答他的救命恩情。”
好好报答四个字咬得极重,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余秀面红耳赤,心道这人的下属咋这么不正经,瞧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跟韩延飞有啥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