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南宫辞去开了门,一边把餐车推进来一边说:“虽然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但研究所的物资隔三个月会送过来一次,恰好是下个星期六,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她将一粥一汤并几碟小菜摆上桌,“来吃饭吧,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得将养几天,我去给靳声留个饭。”
疏璃想起自己半睡半醒间听到的那个人名,“你说的靳声,亚撒不是……”
南宫辞闻言揶揄一笑,“林博士也就是说说,否则按靳声那小子这段时间领的罚,该够他半年不吃不喝了。”
疏璃掀开被子,“我现在还不饿,躺了这么久,方便的话可以出去走一走吗?”待南宫月点头答应后,疏璃奇道:“靳声犯了什么错才受罚?因为你们研究所的事?”
“那倒不是。”南宫辞不以为然地转身,“他在上面试自己新制的炸/药,差点把研究所的大门给掀了,你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外头待着呢。”
疏璃下床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惊醒自己的那一声巨响,对南宫月“有证”的说法产生了合理的怀疑。
跟着南宫辞来到办公区,隔了条过道,疏璃远远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人正臊眉耷眼地贴墙站着。
南宫辞咳了一声,他听到声响后惊喜抬头,见她比出手势。
少年眉眼俊秀,笑时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一点瞧不出爱捅篓子的性格。他点了点头,顺着南宫辞的手势踮了脚悄无声息地跑出去,偷溜的姿势看上去分外娴熟。
在他身上,疏璃再一次察觉到同样的熟悉之感。
疏璃站在原地有些发怔,突然就明白过来这种熟悉感的由来。
但他不动声色,任由南宫辞带他逛了一圈研究所内休息区、办公区和餐饮区等可以踏足的地方,然后指给他出研究所的路。
“就是这里,”南宫辞点了点电梯最上面的按键示意,“想去看星星的话不要走远了,这几天没有风暴,但晚上气温会很低。”
“知道了。”疏璃笑着看南宫辞,眼里微光渐盛,很开心的模样。
“哎,别这样看我。”南宫辞后退一步,开玩笑嗔道,“让我担心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疏璃弯起眼,“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南宫辞挑眉。
疏璃垂下长睫,但笑不语。
这之后的几天,疏璃没有再看见亚撒。
起初他以为亚撒身为研究所的老大,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一天清晨,他醒得格外早,察觉到谁修长的五指抚在他额间,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每天必要的检查都是亚撒来替他做的。
南宫辞从来没有提过,大概是因为亚撒并不想让他知道。
疏璃没睁开眼,静静地听房间门开启又关上。
已经没有声音在耳边告诉他什么时候该去哪里找什么人,但晚上他凭感觉走出研究所时,还是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沙丘上的人影。
疏璃一点一点走上沙丘,走近那个人。
夜晚沙漠的天穹离地面很近,呈现神秘而瑰丽的深蓝色,星星汇成璀璨的星河,熠熠地发着光,像是黄昏夕阳燃尽后延续的烂漫。即使塔亚西塞环境恶劣,但始终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一看这样的星空,赞叹一声造物主的神奇。
亚撒的头发被风吹起,远望的黑眸通透而沉静,中指正微微屈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膝盖,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时动作一顿。
疏璃的视线掠过他停在膝上的手指,而后同他一起仰头看眼前这片盛大的星空,呼出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在躲我?”
“……没有。”
“我跟南宫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看星星,其实并不是完全的实话,我想你也猜到了。”
夜风极大,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出来不过片刻疏璃的鼻头已经被冻红。他笑了一下,“让我猜一猜,你是什么时候完全清楚我的事情的?我猜是第三个世界里。”
亚撒敛眸,良久无言。
“第一个世界和第二个世界,你看清我缺乏共感的本性,所以才安排裴行止出现,好让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吗?”
沉默一会儿,亚撒低声说不是,“那不是你的错。”
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携了满身的伤,包括中度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情感缺失综合症,可那些都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疏璃笑了笑,“我该感谢你救了我。现在我终于可以纯粹地只看星星了,我很开心。”
男生说很开心的时候却没有看星空,而是转头看亚撒,眉眼像星河一样粲然生辉。
“那么,我能不能问一下,最后一个世界里,为什么本来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最后都由季风迟承担了?”
“……”
“这个不能回答的话,那另一个问题呢?亚撒,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算数了吗?”
亚撒轻声道:“你该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那些世界,那些人,朋友或仇敌,荣光与好梦,眼泪和鲜血,自以为刻骨的爱恨执念,都是假的,是由人为创造出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