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也不是八卦多嘴的人,看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吧?要遇上什么想不开的事,就父母多说说话,哪有解不开的结啊。”阿姨并不知道陈知诺的家事,也没想那么多,体贴地建议了一句。
陈知诺抿了抿唇,笑容仍旧得体:“好。”
然而她父母根本就不要她,她又能和谁说去。
小姑娘慢悠悠走到公交站,随意挑了辆正巧停在面前的车便坐了上去。
华安城有不少这种双层的观光大巴,一块钱能环绕整座城市,从前陈知诺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独自一人坐在二层车头,透过玻璃窗,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繁华陌生却和她毫不相干的世界。
没想到如今还是只能这样。
车子走走停停,身边的人换了又换。
陈知诺大多数时候是低着头,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偶尔抬头瞧瞧周围的景色,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半个多小时之后,身边涌上来一大波老妇人,几个人兴高采烈,比车上那帮年轻人有活力得多。
“哎,一会儿挨个拜,别插队啊,到神仙面前得虔诚,不能没有素质。”
“知道了知道了。”
“你求的什么呀?”
“害,还不是我那倒霉儿子,我得问问神仙,他什么时候能从国外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这种一个电话的事,居然还得靠求神拜佛,老妇人语气里多少藏着点无奈。
“嘶,那华天庙不是说问姻缘最灵吗?”
“能问都能问,现在当神仙的也得内卷呢,业务能力可广了,我昨晚熬了一个大夜写了两页纸的事,待会儿一口气全问了。”
几个阿姨嗓门不小,陈知诺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干净,还没来得及等她细想,车子便在华天庙站停了下来。
阿姨们纷纷排队下车,陈知诺忽地想起了陆乔乔曾经开过的玩笑,竟也鬼使神差般跟着下了车。
寺庙在山顶,需诚心,从古至今只可拾阶而上,陈知诺跟在一大堆游客的身后,半点没有运动细胞的小姑娘竟然趿着拖鞋一步一步攀上了山顶。
山上的人不少,尤其那座庙前,排起了长队。
陈知诺寻了一处树荫坐下,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夜里。
此刻庙前终于恢复了宁静,陈知诺缓缓走到佛像前,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
她从来不信这些,可双手合十闭上眼,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烟火气时,却莫名感到心安。
也许如今能让她心安的只有这些了吧,她被放弃过太多太多次了,实在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是能让她相信的。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不敢找任何人倾诉,害怕所剩无几十分珍重的朋友因为烦扰而全都放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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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骁看到陈知诺那条消息时,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安排了打道回府。
期间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她,可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好在他离开之前安排过任海阔,时时刻刻派人暗里守着她。
“太太去了华天庙。”任海阔汇报道。
陆承骁眉头一皱,心都提起来了:“华天庙?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后半句并非询问任海阔的,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她一个人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胆子在那深山老林里呆着。
下了飞机,陆承骁几乎是第一时间飙车赶往华天寺山脚。
那处除了石阶普通人没有旁的方式可以上山,然而陆承骁又哪里是普通人,他的心思早就跟着飞到了山顶,怎么管得上什么心诚与不诚。
直升机几乎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带着男人盘旋到了山顶。
在离寺庙不远处的天空之上,能隐约看见此刻仍旧乖乖巧巧跪坐在佛前的小姑娘。
她面色平静,轻声细语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大概只因为不用担心会随时随刻被厌恶被丢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跪坐了多久,只看见红烛已经快燃到尽头。
她小心翼翼抱着签筒闭上眼轻轻摇晃,“笃笃笃”的声响在宁静的夜色中尤为清脆洪亮。
几秒之后竹签落地,陈知诺捡起来就着烛光瞧了一眼。
“所见即所想,所想即所信,所信即所命。”
陈知诺还没来得及领悟这签上的意思,烛光却燃到了最后一刻,昏暗的光亮随着一缕烟气儿飘上云天,庙内忽地一下沉入黑暗的夜色里。
陈知诺胆子本就小,加之小时候拜陈知妍所赐,落下了不少阴影,能半夜三更在这呆上这么久,几乎已经用尽了全数的勇气,此刻一瞬间没了最后一丝光线,她也顾不上是在哪,吓得“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抬眸再瞧上面前这尊硕大的铜像时,竟控制不住生出恐惧来。
陈知诺双手紧紧攥着膝下的蒲垫,怎么也没敢继续动弹。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风声,裹挟着什么东西在旋转,下一秒,吓得呆坐在原地的小姑娘被直直揽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浓浓的烟火气息中忽地混进了那股她刻进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陈知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瞬间紧紧缠到陆承骁身上,眼泪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陆承骁肩头。
“我害怕!”她隐隐呜呜半晌,终于还是毫无遮掩地向他吐露了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