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窗外,向卫明桓恭敬道:“六爷,今夜张立春进了大理寺。”
“什么?”卫明桓皱眉,“老四难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那黑影没有回答,卫明桓突然站起身,“走!现在、立刻去大理寺!”
当卫明桓带着人风风火火进了大理寺,寻到最深处最阴暗的那一间牢房,推开那扇牢门,忽然看到那身着白衣的男子已然倒在了地上。
卫明桓立时站住了脚,不敢再走近。
“顾恒!”他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应答。
卫明桓眉头皱得更深了,“去看看。”
身后的黑衣侍卫上前,伸手便将人随意翻了过来。
卫明桓立时斥道:“谁让你动他的?”
黑衣侍卫无所适从地站着,不知该作何回答。
跟随主子多年,他最了解卫明桓的脾性,六爷素来最恨这个叫顾恒的人,屡屡坏他好事,甚至将他置于死地。
按理说这人死了,六爷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如此动怒?
顾恒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袒露在卫明桓面前,卫明桓怔怔地看着,眼里透出难以言喻的不可置信。
黑衣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顾恒的鼻息与颈动脉,终于确定无误,“六爷,顾公子已经身亡。”
地上落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黑衣侍卫捡起来,嗅了嗅,“是剧毒。”
“怎么可能?”卫明桓不相信,“顾恒向来诡计多端,脱身之法千千万,不过是一个谋逆的案子,他……他便没办法了么?”
不过是谋逆?黑衣侍卫暗暗想道,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罪!陛下岂会轻易放过?
其实卫明桓还有一句话不曾说出口,就算是没办法,那也可以来找我。
但这话光在心里想想,便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更何况是顾恒?
若是此次放过了顾恒,四皇子一党必然会东山再起,唯独将其彻底打压,才能将仅剩的对手狠狠扼死在美梦之中。
他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顾恒是挡在前路的唯一绊脚石,至于剩下的四皇子,没有顾恒的帮助,不过是废物一个,他根本不惧。
然而这个人,与他交手十年,他这辈子吃的亏都是栽在这个人手上,如今他竟然就这样……没了?
卫明桓一时觉得恍惚,整个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转,那名黑衣侍卫问:“六爷,这顾公子该怎么办?”
卫明桓这才回过神来,慢慢走近,看了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如今已没有了狡黠的色彩,他蹲下身,凑到顾恒的身前,低声问:“顾猪,你是……真死还是诈死?”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卫明桓也不需要回答,他静静地打量片刻,突然怒气冲冲地起身,直接冲出了牢房。
黑衣侍卫也紧忙跟了出去,同时吩咐随行的其他侍卫:“赶紧报大理寺。”
卫明桓深夜骑马,在京都城内狂奔,一路奔向了四皇子府。
在四皇子府门前勒马,黑衣侍卫也赶到了,“六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用你管!”卫明桓翻身下马,冲到府门前,一脚踹在那紧闭的大门上,大门轰然震动。
门房的小厮听见声音,从里面打开府门,本要叫骂两声,谁知一眼看到了手持利剑愤怒无比的卫明桓,吓得整个人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上。
“六殿下!”
黑衣侍卫拉扯着卫明桓的胳膊,“六爷,你别冲动,咱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卫明桓恨极,脑子里听不进任何声音,黑衣侍卫用尽全力将人拖了回来,“六爷,你要是今天晚上冲了进去,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要毁之一旦了!陛下的旨意就在这几天了,咱们不能前功尽弃啊!”
是了,他与顾恒争斗了十年,就是为了等那一道立储的圣旨,那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只有掌握了天下权势,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身边才不会时刻被监视陷害,他才能想他所想、行他所行。
所以,他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他手握重兵,老头子本就心生忌惮,这场谋逆案也有诸多猜忌,若是此刻生出是非来,只怕明日便有御史弹劾,立储的旨意一天没有下达,他就必须乖乖装孙子,不敢妄动一步。
而老头子的病已经拖不了几个月了,他要是拿不到名正言顺的立储圣旨,再加上朝中又有大半文臣世家看不惯他的出身,只怕来日登位更要艰难许多。
此刻,不能节外生枝。
卫明桓缓缓闭上眼,仰起头,天空下起了微雨,淋在他脸上有些许凉意。
他的身形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死咬着嘴唇,终究说出一个字,“走!”
主仆二人在风雨中骑马离开,一如来时风驰电掣,空寂的长夜只有漫漫远去的马蹄声。
回到大理寺,寺卿已经被惊动,卫明桓的侍卫兵镇守在大牢周围,顾恒的尸体已经被收殓出来,仵作确证为中毒身亡。
卫明桓冒雨进门,寺卿连忙行礼,“下臣见过六殿下。”
他冷冷开口:“死了?”
寺卿战战兢兢地开口:“是。”
卫明桓走上前,掀开白布,看到那张脸,忍不住开口:“骂你是猪,你还真是个顽固的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