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顾琢一早就订了亲,十八岁娶妻,对方也算是将门虎女,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尤其在顾家众人眼中被当做恩爱典范。
顾恒曾经也羡慕过,只是物是人非,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
而贾驿丞,即便身后有家族撑腰,那也不敢在杀神面前造次,只能点头哈腰地解释:“琢公子,这其中有误会,下臣……”
“哦,误会?”顾琢轻飘飘地重复了一句,“什么误会?”
被顾琢一问,贾驿丞想好的说辞一下就卡壳了,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望着顾琢,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这琢公子该不会要泄愤杀人吧?他可是朝廷命官,即便是百官中最末等的那一级,可到底代表朝廷律令,代表天子威严,顾家如今哪还有六年前垄断朝堂的底气?他们家可是出了个谋逆的嫡子,天家没诛其九族便是看在顾家几代人为卫家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
顾琢见贾驿丞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贾大人,你可知道你能当这官驿的驿丞,是因为什么缘故吗?”
贾驿丞下意识摇头,“下臣不知。”
顾琢道:“那你可知道这青崖官驿,是何人所建?”
贾驿丞亦摇了摇头,“下臣才疏学浅,不曾听闻。”
顾琢嗤笑道:“身为主属官,竟然对辖下之地一无所知,也不知当初举荐你入仕的那人知道了,是否会感到羞愧难当?”
贾驿丞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还请琢公子明示。”
“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这青崖官驿是我家三弟十五年前力排众议一手督办的,那年他尚未及冠,才十九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后来会为多少人谋福利。”
顾琢大约想起了尘封的记忆,顿了顿才继续,“首建之初是我长亭侯府拿出封地三年的进项收入,才建成这京都城外方圆三百里三十二所青崖官驿。直到今日,太府寺虽然拨了相应的款项,朝廷承担了大部分花费,可其中两成仍然由我长亭侯府补贴,而你之所以还能做官,便是托了我顾家嫡公子的福。”
贾驿丞一时愣住。
顾琢继续道:“青崖二字是当年我三弟亲自取的,取意‘青草藉藉,长之危崖’。你辖下这一亩三分地说得难听些,便有我顾家那一份,我顾家人住在这里,尚且得不到应有的待遇,那换做旁人呢?难怪我方才走进这院子里,竟冷清至此了!”
“贾大人,贾驿丞!”顾琢语气重了许多,声音愈发冷冽,“这青崖官驿每年花费巨额,太府寺也不曾减少一分一毫,便是陛下也时不时过问,我顾家亦白拿银两出来,不图一丝回报。大家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亦不是为了青史留名,朝廷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造福百姓,而你……竟然敢在百姓的福祉上作威作福!你这官,是不是不想当了?”
贾驿丞一听顾琢的意思,竟是要撸掉他的乌纱帽,顿时吓得两股颤颤,脸都白了。
“琢公子,下臣知错了,下臣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改正,造福百姓。”
他哪里知道青崖官驿早年的历史,尽管年岁渐长,但备不住才学一般,求了族里老宗伯大半年,才被举荐入仕,如今也不过六载,十五年前的事谁会知道?
旁人也不会说给他听,青崖官驿背后竟有顾家的掺和,这回他是踢到铁板上了。
但要不是顾琢亲自来接人,他也不会露了马脚,谁成想一个旁系病秧子,顾家嫡系会派人来接?即便要来接人,那也不至于是顾琢啊,顾琢什么身份,顾珩又什么身份?如此看来方才听到的传闻是真的。
这病秧子的亲爹当真被顺亲王给打死了。
贾驿丞的思虑在转瞬之间,很快又向顾琢求饶:“琢公子,还请饶了下臣这一回,下臣今后一定将功补过,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顾琢仍然没有说话。
他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顾恒,立时道:“琢公子舟车劳顿,今夜便要歇在官驿吧,下臣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顾琢摆手拒绝,随后看向顾恒,“珩表弟身体可受得住,不若今日便启程回京,马车在外面备好了。”
说完顾琢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受不住,便歇息一日也无妨。”
顾恒对二哥的了解何其深切,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赶着回京。
而这么着急赶路,又亲自前来接人,联想到之前沉玉探听来的消息,恐怕顾珩父亲顾游真的没了。
卫朝风俗,人若横死必得在三日内下葬,否则就要停灵守孝七七。如今虽然入了秋,但不似寒冬尸身腐败缓慢,到时恶臭难闻,对亡者亦是不敬,且七七近两个月,顾珩的身体又素来孱弱,如何承受得住整日跪那般久?
别闹个父子双亡的局面,所以顾家到底派人来了,得赶紧将顾游亲子接回府,为其父端灵扶柩出殡。
想到此节,顾恒笑了笑,“琢表兄事务繁忙,竟亲自来接我,我焉有耽搁之理?这便收拾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