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寻思:得道自然要杀鸡宰狗庆祝一番,古人诚不欺我。
绿油油的目光探向老龟,见其立着身子扒在盆边上,脖颈伸得极长,张着口瞪着眼,活见鬼的模样。
兰不远被唬得一愣。
定睛去看时,发现老龟左边前腿上挂了一只小小的铃铛,材质非金非玉,十分奇特,透明的晶体,里面有红色的细丝在游走。
看起来分明是个宝贝,兰不远却有点毛骨悚然。一条细细的红线将它拴在老龟的腿根处,静室无风,晶体中的红色细丝却在摇摆游曳,乍然一看,就好像清澈的水中爬满赤线虫,叫人头皮发麻。
所幸那些红色细丝并不能脱离透明晶体的束缚,也不像是有攻击性的样子。兰不远定神一看,倒觉得和她练功时感觉到的云絮状灵气有些相似。
兰不远观察那只铃铛时,老龟依旧摆着那副长颈龟的姿势,忘了将腿脚缩回壳中去,直到兰不远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下铃铛,它才受个大惊,“蹭”的一下,缩得只剩一只龟壳,落到盆中央不住地晃荡。
兰不远扯了下嘴角。
山门处。
“朴师兄,这是倒春寒吗?”
“是啊,回去添衣吧!眼见要落雨了,掌门定是不会怪罪的。”
“嗳!就走!”说话的外门弟子抬头望了望天色,并不见有雨云聚集,风也不见得大,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寒意,叫人觉得不加衣裳的话,身体就要出毛病了。
而就在风起云涌的一刹那,天枢阁后的洞府中,小师叔突然睁开双眼,喃喃道:“莫非是我心乱了?非但吸纳不了灵气,方才吸取的灵气反而隐有脱体而出的迹象……难道是因为许久不曾吃酒?!心魔心魔,酒乃心魔,兰不远更是心魔。罢了罢了,再捱个一年半载,她总不会比我更有耐性!不错不错,是极是极。”
说罢,结个手印,重新修炼起来。
前方的天枢阁内,十七位内门弟子正挨个闭着嘴巴悄悄打呵欠,听掌门慢悠悠地解释宝册上的功法,已听了两个时辰。说句实在话,便是让他们磕磕绊绊自行参悟,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弄明白第一段的意思。
他们这位掌门没别的嗜好,就是喜爱给弟子传道,奇的是,平日说话做事明明条理清晰的掌门,只要一涉及“最拿手”的道法领域,便是颠三倒四,说东忘西,或者干脆自己把自己绕懵了,发起呆来。
大约是太在乎、太重视,以致紧张过度,大失水准。
就像这会,掌门突然从发呆状态惊醒。
“咳,那个,道法玄之又玄,师傅知道你们一时领会不到精深奥义,莫着急,慢慢来。之前耽搁了一日,要抓紧最后两日宝贵的时间,尽量将师傅教给你们的知识吸取了,变成自己的东西。”
众弟子欲哭无泪。
排行第三的女弟子付玉宁惯会说话,见师兄弟们一个劲儿使眼色,她清了清嗓,柔声道:“师傅,您也莫要太辛苦了。说了这小半日,定是口干舌燥,不若弟子去给你沏一壶新进的碧螺春——那些管事们哪里会懂得茶之道?平白糟蹋了好茶叶。”
张有涯微有不悦:“传道授业大于天,哪里顾得什么干渴?”
又见付玉宁噘了嘴,再劝道:“师傅若是把嗓子弄坏了,明日又怎么教导我们?且歇一歇罢!”
张有涯一听,貌似觉得她说得也在理,便点头应了。
付玉宁佯装着急道:“弟子离开片刻,师傅可不许背着我偷偷教他们!”
“好,好!”
付玉宁不依:“不行,我太知道师傅了,手中有宝册,哪里按捺得住?您把宝册交给他们传阅,等我回来!”
一众弟子用身体挡住手,冲着付玉宁直竖拇指。
只有一直面色平静注视着掌门的沈映泉发现,自从那阵沁入心脾的寒意袭来,掌门的目光就有些晃,有意无意总是望向外门的方向。
沈映泉经脉之中灵气已然饱满,若是使用青陵派的筑基法,如今已步入了筑基期。只是沈映泉心中知道,常人梦寐以求的筑基,其实是一道坎。
这道坎,可以是寻常屋舍的门槛,也可以是鱼跃化龙的那道坎。
青陵派的筑基法门,便是那普通的门槛,进是容易,但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更是大大的桎梏。
试想,有这一道小木门槛为基,日后怎建高门阔匾?
他一直在等待契机。筑基的好坏,功法至关重要,但自身的根基也不可小觑。寻常的人,踏入修真之门后,总是急不可耐往上突破,追求更高的境界,往往忽视夯实根基。
诚然,低一阶修士基础再扎实也敌不过高一阶的修士,这是事实。所以世人的方式并没有什么问题,而晋阶之后伴随而来的辟谷、胎息、延寿更是叫人趋之若鹜。
但是沈映泉不同。
沈映泉已是半个筑基之人,所以那阵灵气波动,他也感应到了。
炼气和筑基的区别,不仅是筑基可实现辟谷,更重要的是筑基之后才能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知道哪些地方灵气浓郁,哪些地方灵气稀薄,这样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一旦筑基成功,经脉中所能容纳的灵气又是炼气期数倍不止,吸收灵气的速度更是炼气期不可比拟。
沈映泉虽然还未筑基,但他经脉中灵气精纯,按照灵力多寡来看,已远远强于寻常的筑基初期修士。于是他清晰地感应到,方才似乎刮过一阵灵气飓风,向着山门而去,片刻,又风平浪静。
天地间灵气波动,虽不多见,却也不是什么异事。
让沈映泉心神微动的,是掌门张有涯似乎也有所察觉。
张有涯五十有六,还未筑基,可以说是废材中的废材。若是寻常内门弟子年过五十筑基未成,便会被请离山门,将珍贵的名额让给旁人。而他,却恬不知耻地霸占着一派掌门之位。
他怎么也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