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瞳孔紧缩,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
她已从噩梦中醒来,但心口的剧痛却没有减轻。
“噩梦?你与幽冥的感应加深了。”他眼神冷峻,眉头拧得死紧,抬起右手,凝出一朵隐隐透着血色的黑金莲敷在她的心口。
他的手特别地稳,稳得就像一个醉了酒的人故意装出不醉的样子。
她躺在他左臂上,看着略有一点失态的他,心中涌上些酸酸甜甜的滋味。
“没事的。暂时还死不了。”虽然他的治疗丝毫没有缓解痛楚,但她仍虚弱地说,“我好多了。”
无道唇角重重一抿,将头转向一旁。
窗外,巨大的蓝月升得正好,几乎满占了整个窗框,像一幅失真的风景画。
海洋被一分为二,暗金色的裂痕纵贯南北。如今看到那熟悉的颜色,兰不远自然能认出来,正是刚和自己结成夫妻的这个家伙独有的幽冥气。
想到武红牧曾说过那个入侵星体的东西在她看来是剑影,兰不远脑中的线索顿时全部拼凑到了一处。
“我是个妖兽?”兰不远嘴角微抽。
“……嗯。”
“那就是我的本体?”她指着那轮蓝月。
“……嗯。”
“那道暗金色的裂痕,就是你刺在我身上的剑?”
“……嗯。”
“我现在这个身体,是化成人身的妖丹对吧!”
“……嗯。”
“难怪从一开始修行,我就觉得我不大对劲。”她故意不停地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忽略心口的痛楚,“什么无处不丹田的混沌先天道体嘛!一个妖丹,自然是无处不丹啦!”
“……嗯。”
“你别不说话,这样我有点心慌。我真的没事。”兰不远抓住他的衣裳,悄悄咽下一口泛到喉头的甜血。她的身体并没有受伤,却痛到呕血。
“我估算错误。”无道眸色深沉,定定地垂目望着她,“本以为至少还能有三年,却没料到剑术竟然精进了。”
“你……”兰不远不知该说什么,眼神复杂地回望他,“别担心,我没事的。”
无道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头发:“我在魅罗境中察觉有异,以幽冥气入侵金妃神魂,顺藤摸瓜找到了向她施魂梦之术的人。取幽冥之力后,我又以回溯之法,在他的魂魄中留下我的印痕,只要循着幽冥气的痕迹便能捉到他。此獠……留不得。我的感觉不会出错,他亦是来自我那个世界,只不知他属于哪一方……不过哪一方都一样,他既然想要你我二人死,那他便是自寻死路。”
“那即刻就启程。”兰不远挺了挺胸脯,“我没事,这点小痛不要紧的,万一让他阴谋得逞,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逞强,不料话音未落,胸口袭来一阵极深沉的剧痛,整个人又冷又虚弱。她脸色一白,软软地瘫在了他的怀里。
无道紧皱着眉,小心地喂她喝下温水,然后扶她慢慢躺下。
一只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他犹豫片刻,道:“那只是一件小事。倒是幽冥……我需亲身前往凡界一趟。你就留在这里,将养几日。我去去便回。”
他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微抿起唇。少时,一粒赤凝的血珠自他额头渗出,他用指腹挑起,喂她服下。
“我的魂血可稍微缓解幽冥对你的伤害,虽有些副作用……罢了,你且安心歇息,等我回来。”
兰不远下意识地舔了下他的指腹。
无道身体一僵,在眸色转深之前,急急起身:“我去了。”
见他起身要走,兰不远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刚成亲就要丢下我一个人么?好赖给我留点念想吧,我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
无道垂目看着她明显好转的脸,见她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戳了戳她的脑袋,然后取出一只浅绿色的透明芥子交到她的手上,又从她的芥子囊中把当初令诸天写给她的小册里找了出来,翻了两下。
“啧”一声,嫌弃地说道:“这样一本破册子有什么好留。”
手一招,掌心出现一朵暗光幽幽的黑金莲,它化为点点繁星,落入小册子中,细碎暗光在书页中游动,一行行漂亮的字迹显现出来。
“我将那些无用的东西都抹去了,你想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都在里面,我走后你自己慢慢看。”
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才交给兰不远的透明芥子:“这只芥子乃是四圣器之一,名为永恒。它有什么功用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在魅罗境中它之所以破碎,只是因为魅罗无法承载另一件圣器的威能。你善用它,但别太过。”
兰不远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只芥子,正是在魅罗境中使用过的、属于程近近的那一只。它能让时光停滞,无论在里面待上多久,外头都只会过去一息。
无道用警告的眼神瞥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不日便回,有我在,不需要你拼命——不要以为我没看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服下他的魂血之后,兰不远胸中的闷痛减轻了许多。心思被他识破,她也就不再装可怜了,郑重地收起芥子和小册子,对他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此去,千万不要轻敌,不要大意。”
无道不在意地笑了笑:“好。”
兰不远知道他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便也不多劝。她坐起身来,替他理了理衣裳。
“去吧。早去早回。”她轻轻推他一把。
无道刚离开不到一刻钟,就见一道巨大的赤色身影匆匆闯入。
武红牧扶起兰不远,用压制不住兴奋的语气说道:“怎么回事?冥君方才将我的修为提升到了极其恐怖的境地!他令我把你照顾好……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他吩咐吗。”
难怪无道敢放心地离开,原来他什么都安排好了。
“阿牧……”兰不远嘴一扁,带着哭腔说道,“我是个妖兽阿牧……”
武红牧长眉一挑:“……妖兽妖兽呗,又不是没和妖兽打过交道。这也值得哭?”
“我刚成亲,丈夫就出征了阿牧……这很不吉利啊阿牧……”兰不远假哭起来。
武红牧:“……”没有错,你就是个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