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到了近前,淡淡的纸墨香味才让她从如饥似渴的修炼中的醒过神来。
兰不远皱了下眉:“凤倾绝的冰霜领域这么不顶事吗?怎么就让你进来了?”
沈映泉哂笑:“师妹啊,你当真是……不问世事。你恐怕到现在还未意识到,我的修为已到了何等地步?”
“我知道呀,仙尊嘛。”兰不远抬起眼睛,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男子,“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师兄你偷了天柱源力之后,修为究竟到了仙尊哪一阶?”
“偷?修行的事,怎么能叫做偷呢。”沈映泉微有不悦,负起手,向着她的侧边踱了两步,没叫她看见自己微微阴沉下去的脸色,说道,“修真界自古便是弱肉强食,有机缘送到门前却不取那是蠢——试想,本该得到力量,却囿于种种迂腐的观念故意与机缘失之交臂,说出去也是只惹人笑话。到了大难临头时,想要守护身边的人,却因为实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这样的人,不是蠢是什么呢?”
兰不远偏头看他,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位曾经的好友之间,已隔了数不尽的大山。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截下青龙源力,差一点儿就把我害死了?”
“怎么可能,师妹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么。假设那些有什么意思?”
兰不远的眼前忽然就划过了许多画面,都是她与沈映泉的过往。听说人死之前,此生种种都会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过一遍,此刻,她知道自己也在诀别——不是与阳世诀别,而是与一段与沈映泉同行的青葱岁月诀别。
兰不远忽然觉得意兴阑珊。虽说没有怀抱着希望便不会失望,但她潜意识里还是期盼着自己和武红牧都误会了沈映泉,他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如今看来,他只是选择了与她们背道而驰的路,仅此而已。
沈映泉垂下头,看着有些呆滞的兰不远。
她今日穿着一件很寻常的白色丝绸立领中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稍嫌大一些黑袍,一头墨发松松绾在脑后,漂亮的眼睛清亮湿润,红唇微肿,脸颊浮着两片红晕,像是两朵小桃花。呼吸很浅,略急。显然,她身上仍残留着情种。
他放缓了语气,低低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怨我。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当初分明对你许下承诺,说是有朝一日师妹若想寻个伴侣,还请将我纳入考虑的范畴,然而我却背信弃义,先纳了许云柔等人……”
兰不远眉头微皱,只留出一丝心神听他念叨,注意力尽数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凤倾绝的冰霜领域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个取之不尽的宝窟!她只要故意触碰它,它便会自行将真气凝聚过来,正好供她使用。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吸掉了大量至精至纯的真气。
沈映泉见她不言不语,以为自己的说辞有了效果,便苦笑着开始卖惨:“师妹你身为女子,自然不懂身而为男的苦处。男子活在这世间,世俗的压力、旁人的议论都是至毒的毒药,能生生杀死一个人的!若是身边没有妻妾,便会被人质疑断袖龙阳、不安定、不可靠,师兄我孤身一人,做许多事情是极不方便的,当初我没来得及与你细说,其实中土大陆遭了大难,我联络了各方力量,众人齐心协力,这才建起空岛,拯救了万千百姓……”
他诚挚地看兰不远的眼睛,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师妹大可以向人求证!”
“嗯,我知道。”兰不远点点头,继续吸取凤倾绝的冰霜真气。
“所以师妹,我收留了许云柔等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黎民百姓哪。师妹你想想,我若是不照应这些故人,又怎样取信于旁人?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助我,一同做成了那么多的事情?”
“哦?”兰不远略回了回神,“凡界的人管得真宽啊,师兄身边没有姬妾,他们便不把师兄当作好儿郎,不愿意与师兄共事?”
沈映泉噎了下,道:“也不是。只是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不大方便,譬如说人家想要把女儿硬塞到我院中,若我院中无人,便无理由搪塞……”
兰不远眨了眨眼,想到独自守着一座黑暗大殿、在芥子空间刻下她万种狼狈模样的无道,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沈映泉双眼微微一亮,望着她的笑靥,胸口就像揣了一只乱蹦的白兔一般。
但想到她与无道的那一桩事,他又觉得十分糟心,语气不由就带了几分怨怒:“师妹你就不该听信小人之言。许云柔当初做过什么事情,师妹你想必不会忘记。我将她收在身边,不过是防着世人乱嚼舌根罢了。她胡乱说几句,你怎么就能信了呢?你也不想一想,你刚离开了我的视线,她即刻出手对付你,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险恶用心吗?师妹啊,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想过后果?!”
“不就是死个人吗。你来了,的确是救了一条命。”兰不远面露讥讽,不耐烦地拨开他,径直走到了凤倾绝的冰霜领域边上,看着大朵小朵的冰花在自己指尖飞速绽放又湮灭。
“你既然都明白,为何还要——”沈映泉痛心疾首,“报复我,也该有个度!”
“我若想报复你,许云柔可就没机会闭什么死关了。”兰不远似笑非笑地回转了头,道,“师兄,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就为了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许云柔从中作梗,你对我本是一片纯纯的师兄妹情谊,却被她歪曲至此吗?”
“……”沈映泉一时语塞。
半晌,他又笑了起来:“师妹,难道你对我,真是半丝情意也无?我不信。”
“师兄,我说过,我与无道已经成亲了。”兰不远转过头来,唇角眉梢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