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锦绣堂,回事的管事果真已经塞满了厅堂,等到她忙完时,已经午正时分。
回到正院时,才被林嬷嬷悄悄告知谢璇一直待在密室中未曾出来过。
肖夫人听罢,只是皱着眉沉默了片刻,倒没有起身去看,而是交代林嬷嬷亲自给谢璇送去些吃的,便算罢了,用过了午膳,又继续忙她的。
等到下晌时,林嬷嬷悄声来回话说谢璇已经回去了。
肖夫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肖夫人醒来时,林嬷嬷却是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说是刚开院门时没亮就来了,没有惊动别人,秋棠亲自伺候着,也没有说什么,这会儿就在厅里呢……”
肖夫人动作略略一顿,目光有一瞬的怔忪,而后,便是若无其事地撩了撩肩上散乱的发丝道,“摆饭吧!就摆在外厅,让她们添两样姑娘喜欢的。”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肖夫人坐在床上,又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叫了秋梨来服侍她起身。等到梳洗好后出了内室,果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下炕上,正拿着她随手丢在针线簸箩里的绣绷,手里还煞有介事地捏着一根针呢,肖夫人一看,额角便跳了两跳,毫不客气地道,“你呀!还是别那儿装样子了,我那绣的是牡丹花,你可别给我扎成了刺球。”
谢璇将那绣绷放下,不高兴地噘嘴道,“娘!我可是你亲生的呢!”不带这么吐槽自己亲生女儿的吧?
“你那绣功还真不像是我亲生的。”肖夫人哼了一声。
谢璇撇了撇嘴,忍了忍才没有回嘴,她娘的绣功也不见得多好吧?反正在她的印象里,可是从未穿过她娘亲手给她做的衣裳,就是这绣绷里,只在一角绣了牡丹的绣帕,也已经差不多有两年了吧?也没见绣好呢!
不过,她们这样的出身,也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做这些女红,所以,谢璇不喜欢学这些,肖夫人也从未逼着她学就是了。
所以,不过哼了一声,母女二人便也撩开这个话题不谈了。
正好,林嬷嬷带了丫鬟们将早饭摆上了桌,然后,便识趣地将一众丫鬟尽数带了出去,只留了秋梨和秋棠伺候着。
肖夫人先坐了下来,然后淡淡道,“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想必还没有用过吧?那便坐下,一道吃点儿吧!”
谢璇便是乐呵呵地凑了过来,与肖夫人相对而坐了,“阿鸾不是许久未曾与娘一道用过饭了么?而且,也有些想念娘院子里富贵嫂子的手艺了,娘也惦记着阿鸾呢,看看,这什锦豆腐煲和杏仁酥糕可是我最喜欢吃的。”谢璇笑着眯了眼。
肖夫人却有些不自在,笑着嗔了谢璇一眼道,“好了!有吃的还堵不上嘴?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谢璇不敢说话了。她虽然不喜欢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臭规矩,但她更不愿做那出头鸟,入乡随俗的道理,她可是懂的,毕竟,虽然穿越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但若是被当成妖女给架在火上烧了,她更不愿意啊!
所以,当下便是乖乖闭了嘴,这么几年的工夫,那些潜移默化地训练,竟也让她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的风范,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待得一顿饭吃罢,肖夫人的神色亦是要和缓了许多,净了手,捏起帕子将嘴角拭净,肖夫人便是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了内室。
谢璇便也是笑吟吟站起身,对指挥着小丫鬟收拾着桌上碗筷的秋梨和秋棠道了一声姐姐们辛苦了,便随在肖夫人的身后,进了内室。
“你昨日在暗室里待了一整日,今日又这么一大早就到我这儿来,看来,是想清楚了?”等到进了内室,肖夫人便是再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谢璇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毕竟,她今日来,便是要与她娘开诚布公,说一说想法的。
“昨日,母亲虽然对我说了那些话,但我并不怎么相信事情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所以,母亲走后,我便将近几年的邸报,尤其是那些与人事调动和军务上有关的,又拿出来仔细看了一回……”
“哦?”肖夫人挑起眉来,“你得出的结论是?”
谢璇神色一整,眸光随即一暗,轻吐八个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没头没尾,但说的人,与听的人,皆是再明白不过。
肖夫人神色略有些黯然,继而,点了点头道,“你还算是个明白的,那往后行事,便要更加谨慎些。你哥哥们是男子,为娘虽然担心,却怎么也及不上担心你,这世道,对女子,自来不公平。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也该明白。”
谢璇眉目却还是清亮,“母亲!不管陛下对我们定国公府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赞同太子妃的心意,我是万万不会入东宫去的。我知道,母亲的消息自来比我灵通,我便想跟母亲表明我的心迹,请母亲帮我留意着东宫和宫里的动向,若是……我便托辞梦见了祖母,心下不安,想要去清月庵给祖母吃斋念佛,带发祈福,至于何时归来,端看我何时能够心安就是了。”
谢璇这是明明白白告知了肖夫人,她不管陛下对他们定国公府是已经存了要除之心,还是只在试探,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嫁太子的,若是有朝一日,事情有变,她便提前应对,哪怕是去清月庵青灯古佛,她也不愿入东宫。
知女莫若母,肖夫人自然知道谢璇性子执拗,她虽然性子疏懒,很多事,不想管,不愿管,但她决定了要管的事情,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这件事,她既然决定了,哪怕前路荆棘,她也绝不会回头。
而且,谢璇还搬出了已故的老太君。要知道,谢璇与祖母祖孙情厚,那是整个京城众所周知的。谢璇六岁时的那场生死大劫,就是因为老太君的骤然离世,让自幼与祖母亲近的找姑娘又是惊吓,又是伤心,这才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