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了。
他被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但转瞬又难过地觉得,只能如此。
他不可能伤害赵姨的。
不可能伤害那个明明毫无亲缘
,却掏心掏肺对他的女人。那个人仔细照顾着他的感受,明明在酒局应酬间忙得身心俱疲,却还惦记着给他搞一碗刨冰,让他心安,隔天风尘仆仆回家,立刻拿捏起十二分小心,仔细斟酌着应酬他的生父。
可能那时候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饭桌上还是陪谢景明喝了几杯。
说什么闺蜜情,闺蜜当年究竟好到什么份上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赵姨对他的每一丝好都是真诚的。
他也当如是。
只是……
谢澜从口袋里摸出那只梧桐叶挂坠,拿出来摸了又摸,对着叶脉有些放空。
只是他会很难过。
他早已不再是单纯为了代替妈妈重过一遍人生,他留在国内,更多是想和窦晟在一起。做UP也是,想陪窦晟拿百大,如果不能同时,就看着窦晟拿百大。
还想明年要带窦晟去英国扫墓,对妈妈说自己走出来了,和这个人在一起,很快乐。
他是那么的喜欢窦晟。
手机震了一下,是何修。
航班号、酒店名发给我。
谢澜匆匆把行程信息发过去,丢开手机躺在床上放空。
梧桐躺在他手边,打着呼噜半睡半醒。小猫不识愁滋味,只要躺在主人手边,从不在意何处是归乡。
谢澜蜷在床上,看着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落日逐渐脱离视野,江对面的高楼接二连三亮起,夜幕拉开,整座城市如常般上演着热闹和璀璨。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突然听见手机震动,然后一个激灵就醒了。
家里和窗外都是一片昏沉,说不清是深夜还是凌晨。梧桐在旁边忘我地舔着毛,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屏幕上跳着“小马叔”三个字——04:01。
谢澜心脏狂跳,按下接听,小马叔脆生生地问道:“澜澜起床了吗?我还有十分钟到楼下。”
“我起了,起了。”谢澜慌不迭地下床,又站在地中间捏着手机放空。
心脏还在狂跳,不太舒服。
小马笑道:“那行,那你洗把脸,早饭我带了在车上吃,你注意东西别落下,尤其是护照。”
“好。”谢澜稳了稳心神,“等会见,小马叔。”
小马愉快道:“等会见。”
电话挂了。
天才刚亮起来,跨江大桥上只间或有几辆车驶过,整座城市还在一片朦胧的沉寂中。
谢澜许久才重新拿起手机。
他从昨天下午六七点一直睡到现在,有十个小时还多,窦晟发的消息全都错过了。
点开第一条语音,背景音很吵,但窦晟的声音还算清晰。
“刚陪我妈安顿下来,更进一步化验结果出了,贫血没大事。等会打B12和叶酸,一共打三天,肌肉注射挺方便的。然后肝损伤稍微有点严重,但也不是那种治不好的,吃药加吊水,在医院观察,估计明后天出院吧。”
这段语音后,隔了俩小时,在晚上十点多又发了段病房视频。
那边是双人病房,一道门帘隔着,屋里光线有点暗。镜头转了一圈,拍到了墙、门外、还有正躺在床上翻手机的赵文瑛。
赵文瑛皱眉道:“能别拍吗?”
“你化着妆呢,这么好看,有什么不能拍。”窦晟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把视频停在这了。
再之后就是过了零点后的文字消息了。
么西么西?睡着了?
谢澜小朋友?
唉行吧,我让小马叔明天提前给你打电话,今晚不吵你了。
护肝的也打完了,我妈晚上吃盒饭还吃挺多。病房有点吵,但我妈情绪还算平稳。
谢澜,
一定不要想多,相信我,你好好去考试。
谢澜看到赵姨没事才终于松了口气,把消息拉到最后,从记录上看,窦晟是凌晨3点才睡的,这会深睡眠,不太可能醒。
他试着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果然没等到回音。
小马叔马上要到了,他匆匆把收拾好的书包又检查一遍,而后目光扫过书架,定在妈妈的手账上。
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很软弱的念头。
如果拿到保送资格了,这边高三读不读都无所谓。可以回来,也可以……先回伦敦,或者干脆在B市住一年。
这丝念头昨天一直徘徊在脑海里,但他一直抗拒去想。但这会刚睡醒,这个念头一下子就防不住地冒了出来。
但冒出的这一瞬,又被他飞快掐去了。
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放弃的念头在脑海里跃跃欲试了一宿,好不容易出头一瞬,却也是最后一瞬。
谢澜站在书架前,对着肖浪静的手账本,许久,有些倔强地扭头看向窗外。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除非窦晟本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一句分手。
家里门铃响了,他来不及多想,匆匆把带的一套换洗衣服从书包里拽出来,把那几本手账塞进去。
“澜澜?”小马的声音在下面响起,“走不走?”
“走!”谢澜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