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让萧晓天直面县一把手,那他瞬间就萎了,毕竟道理是同样的,人家比他职位高,也更尊贵嘛。
都梁县只有一位何书记,那就是才调来不久,据说背景很强悍的县一把手。如今这位何书记,居然来电话找萧小石,这消息太过惊人。
而这推门而入,带来消息的人,则是村卫生室唯一的医生沙医生,为了方便,村部电话就装在卫生室内。
因村部就在萧小石家后北面,距他家只有数百米远,来去传个信息还算方便。当然了,若非电话来头惊人,人家沙医生也不一定会亲自来。
“你,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电话是真的,我可没开玩笑。”沙医生被吓了一大跳,一只脚跨进大门,另一只脚愣是没敢跟进:“呃,萧副县长也在啊。”
尽管沙医生是赤脚医生,但在村里还是很受村民尊重的。大家没像往常那样,热情招呼他也就算了,而是无声凝着他,这是几个意思,咱也不是唐生肉啊。
“嗯,沙医生你接电话时,县里何书记找萧小石,还是找萧晓天。”萧晓天矜持地应了声,目中带着期待问道。
何书记与萧小石,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联系。再说,即便是萧晓天这个副县长,也难得见一面何书记,更何况是萧小石这一介布衣呢。
“人家说的很清楚,找的就是萧小石。再说,你家就有电话,若是找你的话,直接打电话到你家了。”沙医生见终于有人搭腔,这才胆战心惊地迈进另一只脚。
这年头,农村装电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初装费与月租费昂贵不说,线路也不是说拉就拉的,集体还好些,若是私人,也只有像萧晓天这种身份的人家,才会被大开方便之门。
“对方说没说,何书记找萧小石究竟是啥事吗?”萧晓天还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看向萧小石的眼神,惊诧中夹杂着复杂。
萧母是位很有眼色的人,虽然心中有千层惊涛,却还是在无声中,为沙医生搬了张凳子,请对方入座。
若是平常,沙医生也不会有啥感觉,可此次萧母给他搬凳子,他瞬间有种受惊若宠之感。
“人家说了,一切都以萧小石时间为准,萧小石确定了,何书记才会随后安排。”沙医生谢过萧母后,小心坐下,看向萧小石的眼神,却透着一抹震惊。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要知县一把手多忙啊,人家却为了就萧小石的时间,而改变行程安排,这是多大的尊荣啊。
“嗯我知道了,爸咱回吧,何书记找萧小石有事,其他事以后再说,还是以何书记的事为重。”萧晓天面色很难看,不得不拉着萧二叔离去。
他是最底层混上去的官油子,对上奉迎惯了,又没啥大背景,当然不敢冒着得罪何书记的危险,再继续刁难萧小石,只有弄清楚事实,他才会决定如何对待萧小石。
要知,即便是今天希望小学奠基活动,何书记都没亲自露面,为了见萧小石一面,书记竟还屈就时间,这种状况,萧晓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因而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萧二叔原本还想撩几句狠话的,可最终愣是没敢开口,随着儿子身后,带着惊怒与忐忑走了。
不过,他心中自有算计,若萧小石真与何书记有啥关系,那以后就多讨好老大,若没关系,那就再狠狠打压。
沙医生本就是带消息来的,见萧二叔父子都走了,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与萧小石一家打过招呼后,也随后离去了。
人都走光了,仅剩萧家三口,室内突然变得静寂。
“呵呵,石头好样的。”萧父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尽是自豪与嘉许,没有一丝疑色。
他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其实兄弟反目,最伤心的应是他,但他却没表现出一点儿异常。
“儿子,你实话告诉妈,这钱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县里何书记又是怎么回事?”萧母努力克制着怦怦直跳的心跳,绷着脸,强装镇定道。
解决了最大的心病,又经历了如此大的逆转,萧母的心情其实是很激动的,但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她会寝食难安。
萧小石便如实回答,将他与石天做的水产生意说出,当然了,有些不该说的,他是绝口不提。至于何书记一事,他猜想,肯定与葛武寇有关。
经过后世多年相处,萧小石非常了解何书记,对方没啥缺点与爱好,除了喜欢抽香烟外,唯一能算作缺点的,就是对发型极其讲究,几乎是天天要弄造型。
其实也难怪何书记会如此考究,关键是他的头发又细又软,属于专业术语中的棉花发质,既难造型又易变形,即使吹好的发型,一觉醒来,立马又变成鸡窝。
因而,不要说是此时落后的都梁县,即便是后世的扬城,也没几人能搞好何书记的发型,萧小石能与何书记结下深厚友谊,除了萧小石的艺德外,技艺水平更是关键因素。
他猜想,何书记是听了葛大师的传言,才会找名声在外的葛武寇做造型,而葛武寇又无法做出满意的造型,才会推荐萧小石这位萧大师,也才有了随后的电话。
可这种事情,他却无法跟此时的母亲解释,总不能说,何书记找我,是为了理发的吧,若真如此回答,母亲还不将他吊起来打。
因在萧母的眼里,万事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更何况,还是农村人眼中,最没出息的剃头匠呢。再说,他又不想继续做造型师,再好的职业,干二十几年后,早就厌了。
“何书记找我,我也不知道啥事,可能是弄错了吧。不过妈,我这里还剩一千块钱,您留着家用。”萧小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转移话题。
见萧小石再次拿出一千块钱,萧父更加笑眯眯的,但在他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
而萧母的心思更细腻,也想的更多,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紧紧盯着萧小石的双眼,一刻也不肯松懈。
可她从萧小石的眼中,除了看到清澈见底的坦然外,还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稳与担待,甚至还有一抹,令她都为之心悸的关怀。
莫非是这次事情,让儿子感到了责任与压力,他终于成熟了。萧母眼神闪了闪,有些心疼,也有自责,更有骄傲。
儿子终于长大了,知道为家里担负责任了,可一下子挣了两万多块钱,实在太惊悚了。
“傻儿子,你既已知道萧晓天骗妈,为何不早告诉妈,却是自己跑去做什么生意,以后不准去了,你就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有爸妈呢。”萧母眼眶泛红道。
可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欢喜的,今后跟邻居们聊天,除了聊自己儿子成绩好外,又多了个孝顺,会挣大钱的话题了,想想面上都有光。
萧父扫了眼萧母,心中冷哼一声,看样子又准备出去吹牛皮了,难道就不知道财不外露么。
“妈,生意我都安排好了,并不需要我再出面,再说,这生意最多几个月时间,以后即使做,也是薄利。”萧小石笑笑,竭力解释。
他凑了两万二出来,身上的钱不多了,不做生意是不可能的。另外他说的也是实话,数月后,周经理将会承包县水产供销公司,那时人家完全可以撇开他,直接去拿货。
甚至都不需要等数月后,今天他让萧晓天计划泡汤,对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也肯定会从各方面打压他,其中最方便的,就是破坏他的生意,而这些,他都不能跟父母说。
“儿子啊,妈知道你有孝心,但妈还是希望你别分心,你二叔吃了亏,是不会罢休的,你最好待在学校里,尽量别出来。”萧母瞥了眼萧父,语重心长道。
萧小石忙不迭答应,他没想到母亲的眼光如此毒辣,可正因如此,他没有再继续待在家中,而是背了包裹,骑上自行车,跟父母告别。
他怕父母继续追问会露馅,毕竟他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本身也不是真正的少年。有关何书记的来电,让他有了立即回学校的充足理由。
像后世一样,萧父依旧乐呵呵为他送行,在他的后面跟着,送的很远。后世直到萧父突然去世,萧小石才体会到,自己父亲那份默默付出,还有如山一般的父爱。
回去的一路上,萧小石眼睛是红红的,可心情却是轻快的。
终于解决了母亲的心病,也彻底摆脱了萧晓天的束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现财富自由的同时,考一个让父母都开心的好大学。
他在经过县宾馆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回了趟学校。母亲塞了不少东西给他,其中还有蒸熟的馒头,直接到县宾馆找葛武寇的话,就显得唐突且不礼貌。
等他放好行囊,准备离校时,学习模范周一凡同学,突然放下纸笔,告诉他了一个惊人消息:“萧小石,候冈月柔来找过你,让你晚上到她家去一趟,她爸找你。”
这对萧小石来说,的确是个惊人消息,也是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给他带来耻辱的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