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听说了当地有什么有名的人物,韩良还要登门拜访,如果性情相投,或者谈的投机,还会受邀住上一段时间,尤其是当他们到了淮阳之后,韩良在那里整整停留了有半年多的时间,为的就是学习自周传下来的礼仪。
这就造成了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感人,光是一个魏国,就差不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直到安王六年的八月,韩良和林依依的马车才进入了赵国,在邯郸又呆了一个月左右后,他们来到了楚丘。
楚丘原属卫国,曾是卫国都城。
不过,早在二十年前,卫国就被魏国覆灭,成为魏国的一个封君之地,十多年前又被秦国取走了濮阳等地,四五年前卫元君被迫迁往野王县,卫国名存实亡。
虽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仍是卫人,但大部分土地已不属于卫国。
“这位卫元君,算是魏国的女婿,他是卫怀君的弟弟,在怀君朝魏却被囚杀之后,由魏所立。”
韩良与林依依坐在客栈里吃饭,顺便向她介绍卫国的历史以及现状。
三冈则早被打发到另外一桌去了,他是没有资格与主人同席的。
这一年多来,林依依听韩良讲述了很多类似的故事,无论是很久之前的历史记载,还是近几年才发生的事情,他都能够随口道来。
林依依对此非常的叹服。
她也很喜欢听韩良讲这些,有一种听故事的感觉,对于她来说,这些可都是历史啊。
在她原本的时代里,因为种种原因,对于这个时代的记载其实并不多,因为对历史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她了解的就更少了。
但是现在有了韩良这样一个活的历史书,让她对这个时代更加的了解,她是真的很高兴。
“哥哥被人家杀了,弟弟却娶了仇人的女儿,然后占据了哥哥的地位,嗯,这位卫元君听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林依依嗤笑了一声。她倒是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奇怪,为了权力,父子相残、兄弟倪墙不是很常见的戏码吗?
她忽然对这卫国的历史不感兴趣了,于是便道:“好了,吃饭吧,不说这些了。”
韩良看她这样,心知她对于这些权利之争心中反感,于是便笑了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认真吃起饭来。
林依依却又想起一件事来:“我发现,你有点挂羊头,卖狗肉啊。”
“嗯?”韩良不解。
“你说带我出来是为了去齐国拜访那些方士,可事实上,你就是在游山玩水。你看看,咱们这一路走来,你时不时地就会在一个地方住个几天,听说哪里有好风景要去看看,听说哪里有个什么名士奇人,也要去拜访拜访,这还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韩良一愕,这个时代可没有挂羊头卖狗肉这一说,不过林依依这么一解释,他却也明白过来了,林依依这是在说他打着为她解除诅咒的晃子,实际上却是为了游玩。
他不禁有些好笑。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其实她也乐在其中,并没有急着要赶去齐国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既然是路过,那便不要错过,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并不方便,如果他路过却又错过了,谁知道下一次有机会是在什么时候?
也许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那,我们加快速度?齐国离的也不远了,如果我们只是赶路的话,一个月内肯定能到临淄。”
“咳,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错过了也确实可惜。”
韩良唇角微微翘起,道:“那你还说我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林依依看了看他,忽然歪着头,脸上一副促狭笑意道:“你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啊,我以后就叫你卖狗肉的了,不可以吗?”
韩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宠溺的笑容道:“好吧好吧,我是卖狗肉的。我说过,只要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
林依依心中甜蜜,便也不再捉弄他。
两人吃完饭,带着三冈便在这楚丘闲逛起来。
卫国不是没有名人,也不是没有有本事的人。
相反,卫国出了两个很有名的本事人。
一个是成功主持了秦国变法,使得秦国越来越强,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能力的商鞅,还有一个,便是奇货可居,敢于将一国之君当作商品并且还做成了这笔生意的吕不韦。
韩良在研究了这两个人之后,便对卫国这个小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这次才会打算在卫国多走走,想看看为什么卫国会有那样有能力有本事的人物,更想知道,为什么那样的人物,最终却没有帮助自己的国家,而是都跑去了秦国。
他心忧韩国,想找到能让韩国强大起来的办法。
楚丘并不繁华。
虽然街上的行人挺多,但是多年的战乱,以及亡国的阴影,使得这里的人们看上去非常颓废。
他们衣着大多褴褛,很少见到衣饰华贵的人物,就连韩良和林依依三人,为了低调,早就换上了普通的布衣,在这满大街如同难民的卫人之中,也仍然是鹤立鸡群。
“喂,荆卿,今天你别想再让老娘赊酒给你了,你自己算算,你欠了老娘多少酒钱了?”
不远处,一个酒铺前,貌似酒铺老板娘的泼辣女人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一个破衣烂衫满身颓废,偏偏腰间还挂着一把剑的年青男子喝骂。
名叫荆卿的年青男子被女人喝骂,也不觉得羞恼,只是挂着讨好的笑请求老板娘再赊他一坛酒。
“我会还你酒钱的,真的,我在燕国认识了两个很好的朋友,我打算去看望他们。我觉得你家的酒非常的好,所以想带一坛去与他们一起分享。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赠送钱财给我,到时我就有钱还你了。”
老板娘听了,气呼呼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大老远的,就带一坛酒去拜访朋友?要是路上不小心碰了、砸了怎么办?”
说着,她便转身抱了两坛酒出来,塞到荆卿的怀里道:“呐,拿好了,赊给你两坛。你要是路上馋了,或者是不小心碰了、洒了,至少还有另一坛可以让你带给朋友。不是吹,我家的酒,在别的地儿可买不到,便宜你了。记得回来后就把我家的酒钱结了。”
荆卿连忙抱住了怀里的酒坛,高兴地向老板娘道了谢,然后便转身走了,因为高兴,连身上那颓废之气也似乎变淡了许多。
林依依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有些不能理解。
之前那酒铺老板娘明明是不愿再赊酒给那个叫荆卿的人了啊,怎么荆卿说了一个那么不靠谱的理由后,她却反而愿意赊了呢?
不仅愿意赊了,还多给一坛,这在林依依看来,不是荆卿有病,反而是那老板娘才更像有病。
“走。”
林依依还在诧异,韩良却一拉林依依的袖子,快步向那个荆卿跟了上去。
没跟多久,前面的青年便似发觉了什么一样,略微一顿,然后便拐进了一个避静的巷子。
韩良看了眼中更是一亮,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
只是当他和林依依追进巷子之后,却发现那个名叫荆卿的年青人已经不见了。
“子房,你是在追那个叫荆卿的人吗?”
林依依这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看到人追丢了,便开口问了一句。
“嗯。”
韩良没有否认,这让林依依很是不解:“追他干什么?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什么大本事的,连坛酒都买不起,还要跟人家赊,不对,刚才那两坛是他骗到手的,那个老板娘实在是太好骗了,那么不靠谱的理由她都相信。”
“他并不是在欺骗,他说的都是真的。”韩良却是看着林依依笑着道。
“嗯?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他。”林依依惊讶。
“我虽不认识他,但是那老板娘认识他啊,不仅认识他,还知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所以才会赊酒给他。”
“啊?”
林依依眨了眨眼,更加的不解了。
“老板娘一开始不愿赊酒给他,是因为他欠了老板娘的酒钱后却没有给她还钱的承诺,而在他承诺了得到钱后立刻还她的酒钱后,她就马上愿意赊酒给他了,说明她知道他的承诺是会兑现的。但是承诺并不是一句空话,那个荆卿告诉了老板娘他的钱是怎么来的,说明他非常信任他的那两位朋友,而他的朋友一定会赠送他财物,说明他的那两位朋友也非常的豪爽且讲义气,那么,这个荆卿,也必定是一个非常豪爽而讲义气的人。”
林依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对于韩良这一通分析简直有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