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想走?”
男孩抬了下手,摘下挂在耳边的耳机,茫然看他。
怪不得直愣愣地就这么撞到人,原来是一心两用在听耳机。
顾珩北重复了遍:“这就想走?”
男孩这才开口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而沙,是那种独属于变声期的沙哑,又有着少年特有的冷沉的质感。
顾珩北偏着头,声音不高不低,但能听出明显的一点笑意:
“就是汽车追尾了还要留个电话下来让人索赔呢,你现在是拿车撞我,不要赔一赔的?”
大概是“赔”这个字太敏感,男孩咬了下嘴唇,明显有些无措了:
“你也没撞坏。”
“你怎么知道我没撞坏?”顾珩北撩起球衣下摆,一片白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夜里格外醒目,他轻拍了下腰肌,道,“你撞到的这个地方是我的腰,腰里有肾,万一撞坏了那是要影响我一辈子的你知不知道?”
男孩神色里终于显出一丝慌张来:“那你要怎么办?”
“你是保洁公司的员工还是本校的学生?”
“……学生。”
“哪个院哪个系叫什么名字住哪个宿舍?”
男孩不说话。
“不开腔?”顾珩北拿出手机,“那我给学校保卫处打电话了啊……”
“计科院,纪寒川,北苑9号楼。”
“名字怎么写?”
“寒武纪的纪与寒,山川的川。”
顾珩北微微一哂,这名字还挺不错。
“手机号码?”
“没有手机。”
顾珩北不信。
纪寒川报了自己宿舍的电话。
顾珩北满意了,隆恩大赦:“行,你先走吧,啊对了,我叫顾珩北——”
纪寒川低着头推着小车往前走,顾珩北在他身后轻声笑,每一个字节都跟钩子似的挠人耳膜:
“‘三顾频频天下计’的‘顾’,‘一川横晚照’的‘横’,‘涧北寒犹在’的‘北’,记住了吗,小帅哥?”
男孩初时不以为意,走出几步才顿住,后知后觉到顾珩北在说什么,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后来纪寒川想起顾珩北的自我介绍,疑惑地问他:
“你的珩字根本不是‘一川横晚照’的‘横’,为什么骗我?”
顾珩北邪笑:“那是为了撩你嘛,你当时不就被我撩腿软了?”
三顾频频天下计。一川横晚照。涧北寒犹在。
没头没尾的三句词,每一句里都嵌了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名字。
……
顾珩北从小长在京都顶级权贵圈里,他启蒙开得早,智商奇高,在玩伴里他一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心智却比很多人都早熟。
顾珩北的亲哥顾进南老表楼逢棠都是京都排得上号的纨绔,耳濡目染的多了,顾珩北虽然不至于学出一身斗鸡走狗的毛病,但是他那样出身的人,有一种深烙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不是成天把“我爸是谁谁”挂在嘴上,而是遇到自己看上的东西时,一定有手到擒来的傲气和底气。
这个捡垃圾的小男孩,顾珩北一眼就看上了。
但是顾珩北回到宿舍根据纪寒川的姓名和科系从学校内网调出对方资料后,顿时泄了气,因为纪寒川年纪比他还小,跟他一样,也是走京大的“天才计划”通道特别录取过来的。
顾珩北是天生的Gay,他身边有几个兄弟朋友也沾男孩,但大多都是为了新鲜好玩儿,顾珩北不是,他像所有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少年一样会动心动情,但那热情又很难保持长久,他自己学医且早有所成,对什么都懂,把自己看得很透。
他是生来的1,喜欢漂亮有趣的同性,喜欢追逐和猎取,擅于在任何一段关系中占据主动,他不喜欢乱玩,所以只在学生圈子里找同道中人,但他也不长情,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对另一个男人负责,他虽年轻,但不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已成熟,他把自己当成年人对待,所以年纪比他小的男孩儿从不在他考虑之中。
纪寒川的年龄让顾珩北蠢蠢欲动的心念霎时消弭殆尽。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就像狗皮膏药,一旦粘上撕都撕不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珩北开始在很多场合看到纪寒川。
东西操场,南北食堂,甚至顾珩北去大礼堂听个医学讲座都能看到前台那边给嘉宾倒水的人就是纪寒川。
那孩子明明是学校特招进来的,学杂费全免不说,每月还有生活补助,却玩了命地在打工。
纪寒川岁数不够,他没有办法在校外打工,也只有学校里这些勤工俭学的岗位愿意用他,顾珩北也不是没见过早当家的穷人小孩,但是纪寒川是不是有些太拼了?他年纪还这样小,做这么多事身体吃得消吗?
顾珩北罕见地从混里胡账的心肝里扒拉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情怀来。
主席台上的医学泰斗正在口若悬河地演讲,顾珩北推了下坐在他旁边的蒋辞:“让一下,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