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心底的那份冲动早已失去了破竹劲,就算是天下最不走寻常路的“青出于蓝”本人,也会变得胆怯。
没办法了。
只好撒娇似的拒绝。
沈青昭道:“卫姑娘,你能不能……换一个呀。”
卫坤仪道:“不能。”
她态度坚决,好似那天忽然尝到了甜头后,由此开始隐隐生起一种期待。
就像这种突发之事可以随时再来一次。
沈青昭为难地看她。
嗯。
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会习惯做这等举动的人了……
“好罢,只有这次。”沈青昭羞赧地说,“下次我长教训了,对不起,‘青青大地’就是我最大的教训,以后我再也不同姑娘你胡乱说话了。”
亲一下。
像之前那样蜻蜓点水就是了,没甚好怕的。
想通了这点以后,沈青昭身子稍稍前倾,终于靠过来,柔软的胸脯倚在案沿,她紧张地攥紧边角。
卫坤仪就这样看着她。
一点点接近。
再一点点地接近。
沈青昭道:“……”
沈青昭道:“请姑娘闭上眼。”
她的眼神也不用写满这么多期待吧,自己根本就只想敷衍了事一下。
卫坤仪怔了下,后知后觉,她缓缓地闭上双眸。
沈青昭已来到她脸近前,呼吸温热,均匀地涌向彼此的鼻尖,她闭着眼,有些稍稍皱眉,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盼。沈青昭的心如击缶,望了这张脸半天,又不是去触唇,随便哪里都行罢……
额头。
耳朵。
脸颊。
还是下巴?
她会满意吗,还是感到失望?
愈这般想,心中就愈发犹豫不决,沈青昭停在了原地,而眼前的那个女子,只无声地静候着。
风吹进了书房,根本没有带来丝毫降温,脸上早已滚烫,沈青昭想了想,那、那就不如亲之前的脸颊好了……反正都已经“轻浮”了那里,如今怎么好意思去糟蹋其他地方!
一寸。
两寸。
三寸。
沈青昭蜗牛般地挪到了她的唇角,缓缓慢慢地,也闭眸,也看不见了。
她们陷入黑暗。
耳边只剩下大风。
在此之间,令沈青昭没料到的一件事发生了,就是在她那般磨蹭犹豫之际,竟然让这一场没有发生的“吻”变得更久了,在她不安地做选择时,呼吸愈来愈快,它像不可遮掩的咳嗽,一览无遗地被对方听闻,从鼻尖,耳垂,再到薄唇……由少女那里传来的温热气息,软绵绵地,抚过每一寸五官。
闭着眼。
感知着这一切,卫坤仪的脸淡淡地红了。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
呼吸加快。
但因为两个人都一样的快,所以在这份错觉中,谁也没有发现谁的异常。
它们搅和在一块儿。
沈青昭俯下身去,解开的长发落在卫坤仪两侧,她只感到时间漫长,这屋子仿佛过了一个四季似的,因为她很纠结,从春、夏一直踌躇到了秋……不过还好,方才已经决定了,所以很快就会结束。
亲!
初雪才飘下来。
落在脸侧。
沈青昭马上抽身。
没了。
沈青昭:“……”
她为何还是一副在等待的样子?!
半晌。
卫坤仪轻轻睁眸,她像阶上一朵白花,享受着雨后清新,甚是贪恋。
沈青昭甚紧张。
“可,可以帮我写了么……”
“沈姑娘,”她却淡笑着说,“我很喜欢。”
沈青昭听罢长舒了一口气。
“让我亲你吧。”
她继续笑着道,此话即出,沈青昭顿生诧问:“为何?方才我们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太短了。”
“……之前就没规定吧。”
“可以么?”
“你坐下。”
沈青昭身子向后仰去,目光下视,冷冷地说,紧盯着已经半倾过来的卫坤仪。
她却毫无半分怯意。
“我很快的。”
“快也不行。”
“一次。”
“不行……”沈青昭发现眼前人又变得不正常了,还得寸进尺,成了个持续讨要糖葫芦的小姑娘,因着尝到了甜头故此贪得无厌。
卫坤仪已越过了一半,案上笼烛晃了晃。
沈青昭作为屋中唯一保持理智,并且还是明日要交习书给师父的人,她斩钉截铁:“卫大人,还请您静心下来。”
“至少……”
“先帮我把图画完。”
完了,这都说的什么啊?
卫坤仪停下。
“画完就可以了么。”
沈青昭:“……你。”
算,算了。
她这下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就算推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
无可奈何,沈青昭闭上眼睛道:“卫姑娘,就现在罢。”
她说出来后,在这片黑暗中隐约听见一声轻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沈青昭却不感到无趣。
鼻尖萦绕来一缕雪林香气。
还以为会等多久。
刹那后,脸侧就轻轻落下一个柔软的东西。
沈青昭感到惊讶,还以为她至少会犹豫片刻,未曾想那般目的明确……
屋中一片极静,又似极度喧嚣,在这刻梨花扑簌进了心间,明明看不见,它伴着心脏的震动,每响一声就开一次。
太不真实。
她才只出现了不到三十日,却做了其他认识多年的人,都没做过的事。
许久后。
卫坤仪从沈青昭的脸侧轻轻地移开,她眸子微垂,仿佛盛了一笸清溪。
“青昭,谢谢你。”她小声地说。
依依不舍地。
拉开了二人距离。
沈青昭睁开眼,她已离开,在那黑发之间的薄耳朵,它白白的,但在这一刻,却为自己红了。
“嗯……”慌忙低下头,沈青昭尽量装作寻常,拿起墨笔,该继续写了,可为何,书上一个字都再也看不进去了。
笼烛下燃。
夜逐渐变深,她写至二更,婢女步入书房带来玉糕。
“卫大人,四小姐。”
它被放在案上,沈青昭侧视,那是极小的球状花糕,也许婢子见她们都在忙事,故此才捏成方便拿的灵巧模样。
若是她们呈给卫坤仪的,那必然就是主人平日喜欢的了。
两指捻起。
放在口中轻轻品尝了一块,沈青昭心底作咦,不由得狐疑地看了一眼卫坤仪。
她……竟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片刻后,种种千言万问只化成不错,沈青昭点了下头,好吃,继续写书。
时间逐渐推移。
沈青昭已是一片困乏,手好酸,不想写了,而卫坤仪在对面,她低着头,笔不离手,脸上亦白白净净,不再有绯红。
烛光柔辉下,她眉眼清晰,自己也是,方才发生的种种就像梦一样消退。
但是一想到卫坤仪本该早早更衣了,却还在陪自己做此事,沈青昭就感到甚是愧疚,可也没办法,自己也不是个“良心无瑕”,若非需要她帮忙,也不会特意穿着这件曾经拒收的寝衣来了……
“你累了吗?”
沈青昭问道,听见此话,卫坤仪抬头。
她好似也累了。
于是抬手,拿着墨笔的那只,撩了一下耳边头发,“何事?”半晌,才意识到这上头还有墨,她放下。
沈青昭心道,果然累了……
“今夜多谢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沈青昭说。
卫坤仪却道:“你可以吗。”
她的笔依旧在写,不曾停下,沈青昭被她这番拒绝的气势镇住,但也想让她先去休息,只好假装有底气道:“当然可以了!”
卫坤仪道:“你不可以。”
沈青昭道:“……”
她默默地拿起笔写下去。
三更时分。
沈青昭的手伸向盛糕的碟子,因为太甜了,所以并未吃多少,卫坤仪怎会喜欢吃这般甜的东西?她好奇地想,于是转过头,正见卫坤仪随手取了一块,目光不曾离开过书卷,而她的手旁,那盘玉碟上的糕点已剩得零落无几。
不会吧?
沈青昭心中无言,虽然在望月台就见过长得极其清冷的隐世高人,也最为嗜甜的例子。
她当年很震惊。
现在不了。
而且……他们又不是卫坤仪。
换句话说,这可是卫坤仪啊,她这么喜欢吃一种东西,还在北狐厂当差,就不怕被盯上吗?
沈青昭突然陷入惆怅,唉,就和师父一样,真不省心。
也就在这时,卫坤仪又取了一块,盘中糕点更少了。
她想了半会儿。
轻轻地把自己的碟子推了过去,它们本就挨得极近,很快就送到卫坤仪的手边。
没有任何声音,沈青昭开始留意起这碟糕来。她一直等,一直等啊……终于,卫坤仪久违的抬手,来了来了,沈青昭拭目以待,很快地,她的手落在了第一个碟上,稀少无物,好似不满,她眉头轻皱,但之后再往旁摸去,还是探到了新玉糕。
她看着书卷,故此不曾发觉有异,拿起,平静地吞下去。
沈青昭不由得低下头。
想笑。
好想笑。
堂堂冷艳如霜立在国公府门前请自己上马的卫大人,现在可是在无意中被自己喂了一口东西吃呢。
不久夜更深。
书卷上的文字也慢慢多了起来,她们写得很快,一个月的量也并不多。
“写完了,终于完了!”沈青昭颤抖地说,太好了明天终于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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