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父亲一定派了暗卫跟着他,但没想到派的人居然是夜枭。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你快还是我快?”花仔没有回头,嘴里是在跟夜枭说话,眼睛却是盯着姜安城,“说不定在你把我捅穿的时候,我已经割下你们家少家主的脑袋了,一命换一命,我倒也不亏。”
夜枭道:“花将军何必要将自己逼上绝路?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好。”花仔答应得痛快利落,“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收手。一,二,三!”
数到第三声的时候,她蓦然收刀,整个人冲破马车,掠向旁边的房顶,转眼没了踪影。
“少家主还好吗?”夜枭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姜安城淡淡道,“回府吧。”
车帘放下,他的眼睛也垂下来。
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袖上。
方才花仔冲进来的那一刻,刀搁上了他的脖颈,左手却按住了他的右手。
明明隔着衣袖,他却觉得她掌心的温度好像透过了衣料,渗到他的肌肤上。
他缓缓伸出手,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经此一事,她应该不会蠢到再来找他了。
第86章 噩梦 你真想杀我?
姜家的花园在京中算是一绝, 即便不是百花胜放的时节,也依然有红叶绿景,赏心悦目。
姜雍容坐在亭中抚琴。
姜安城走过去, 接过侍女手中的斗篷, 轻轻替她披上。
姜雍容停琴,回头, “二哥今日回来得倒挺早。”
然后便见姜安城身后不远处,季齐静静地侍立着。
“父亲把季齐还你了?”
姜安城点点头。
不单是季齐, 还有季齐带惯了的那群府兵。
“二哥你做什么了?”父亲的馈赠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每一件礼物都有标好的价格。
“没什么。”姜安城无声地叹了口气, 握了握她的手, “天凉了,莫要在外面抚琴了。”
夜枭显然是将那一晚的事情如实回禀给了父亲, 当天季齐便回来了。
这是一种奖赏,也是一种宣示——听话的孩子,便会有糖吃。
“二哥你没发现吗?父亲喜欢看到我在这里抚琴, 小时候我、你,还有荣王, 就经常坐在这里, 你们高谈阔论, 我在旁边抚琴。”
对于父亲来说, 这样一幕意味着一切都回到当初他所计划的正轨, 他最初想扶持的便是荣王。
儿子和荣王成为密友, 女儿和荣王成为夫妻, 姜家便将荣王紧紧地捆在了身上,掌握荣王便能掌握天下。
姜安城望着园中景象,仿佛可以隔着时空望见当初年少的他们。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 根本不知道三个人的快乐时光背后,有一双眼睛已经替他们设定好了未来。
姜雍容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姜安城的面颊,“二哥,你是不是很累?”
姜安城低了低头,无意识地一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累,不知道饿,不知道饥寒饱暖。
偶尔的偶尔停下脚步,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也会在吃饭的时候回忆一下从前吃到嘴里的滋味,但转即便会被自己强行打断。
因为曾经拥有过的日子那样鲜活,所以最好不要忆起,不然会更加悲哀。
“我们还要做多少,才能结束这一切?”
“快了。”姜雍容的声音和姜安城的一样飘忽,“总会结束的。”
姜安城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想将胸中块垒一口吐尽。
是的,一切总会结束的。
这样,他们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任何一丝差错都会让他们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所以这种时候,绝不能踏错一步。
棋局已经布下,心累无妨,心痛也无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棋下完。
*
姜家的夜晚亘久安静。
姜安城躺在床上,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下里一片悄然,桌椅、几榻、屏风……一切皆浸在黑暗中,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只除了屏风上模模糊糊映出一道影子。
姜安城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那道影子虽然模糊,他还是马上认了出来——那是花仔。
是她的身量,是她的气息,是她带给他的感觉。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辨认她的存在甚至不需要看不需要听,单是她一出现,空气便会自动告诉他,她来了。
“夫子你醒了?”影子动了动,花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到你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姜安城:“……”
你那绝好的耳力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吗?
“你怎么……”
你怎么会来?
不,你怎么能进来?
姜安城只说了三个字,整个人便顿住了。
——不对!
即便季齐回来了,他院中的暗卫并没有撤回,不管花仔用什么方法混进来,也不管花仔的武力到底有多高,都不能不惊动暗卫。
暗卫就算拦不下她,至少会出声示警。
可此时外面半点声息也听不见,暗卫就好像死了似的悄无声息。
只有一个可能——暗卫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