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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看看。”宋祁文低声道,顿了顿,“我担心她。”
    肖骋微微偏头看他的表情,“真的?”
    “真的。”宋祁文用力点头,声音和语气却有些突兀别扭。
    也许是因为从前逼真的假话说多了,如今实话到了嘴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调去证明自己的真心。
    姜之玺还是那句词,“早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宋祁文呼吸有些急促,一张嘴几次开合,半天才组出一个通顺的句子,“我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
    姜之玺捏了捏鼻梁,“啧”了一声,“这话说的,有绿茶白莲花内味儿了。”
    “是真的。”宋祁文急切道,“你们都觉得我两面三刀,不是个好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连亲生姐姐都要算计。”
    “可是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才是家里最废物的那个,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像姐姐那样任性,因为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本。”
    从小到大,宋祁文听过很多人的夸赞。
    亲戚的,老师的,朋友的,朋友的父母的……但很少听到自己父母说一两句肯定的话。
    毫不夸张地说,那天冥婚灵堂上,宋思思转述的那几句带着嘲讽性质的夸奖,是他听过最直接,程度最强的,来自父母的赞赏。
    而日常生活中,他在家里真正听得最多的,是父母对姐姐的评价:上劲,省心,学习不用人管,轻轻松松就是班级前几。
    “你要是像你姐一样,我们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你成绩但凡有你姐三分之二好,家里也不用花这么多钱送你去学表演。”
    “你姐那是纯靠成绩拼出来的,哪像你啊。”
    ……
    父母总是默认艺考比纯文化课低一等,他们的话经常让宋祁文脑子里浮现出有一种既视感很强的荒谬比喻——宋思思是白手起家的成功者,而他则是个靠父母啃老本的富二代。
    “我表现乖巧,必要时候讨好父母,说他们喜欢的听的话,好让他们忽略我和姐姐之间的成绩差距。”
    “其实姐姐在家里很自由,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不满,敷衍父母的说教和命令。”
    “但我不可以,我揣摩他们每一句话,尤其是家长会之后,他们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能让我心惊胆战。”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样小心翼翼。”
    直到那天晚上,宋思思彻底爆发时宋祁文才恍惚意识到,原来他们都是对方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赢家。
    可为什么两人还是把生活都过成了一团糟?
    宋思思说他长成了一个正常人,可正常人会这样过分察言观色,工于算计,甚至打造人设,每分每秒都在演戏吗?
    姜之玺微微皱眉,沉默良久后才出声道:“那宋思思cos服的事呢?你有没有参与?为什么要卖掉她原版的衣服?”
    这件事宋祁文无从辩驳,他无言站着,左手握紧了又松开,心里压抑的质问和愤懑终于爆发一般冲口而出:
    “那是家里的钱不是吗?”
    “那段时间生意不顺,我连表演课都差点上不起,她却还是大手大脚地挥霍。”
    “cosplay只是她一个爱好,表演和艺考,那是我以后的人生!”
    “我试图拯救自己的未来,有什么不对?”
    “那本就该是我的学费!”
    宋祁文眼中闪过戾气,消散过后,又变得有些迷茫。
    他的头低了下去,连同声音,一起沉沉地埋进了地下。
    “我已经这么失败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一种可能和资源。”
    “姐姐那么优秀,只分我一点点也不可以吗?”
    他的话让姜之玺想起冥婚那晚宋思思的自嘲,这两姐弟一定程度上确实相像,他们都喜欢用“失败”来形容自己不过十七八年的人生。
    肖骋平静地看着宋祁文,“你为什么认定自己是失败的?就因为文化课没有你姐姐好?”
    话茬涌到嘴边,宋祁文觉得自己有无数个理由可说:成绩比姐姐差,天赋没姐姐好,比姐姐更让父母操心,父母更喜欢姐姐而不是他……
    姜之玺:“你所有的理由,都出于你和宋思思的比较,而对比这回事,除非平局,否则一定是要分个高下的。”
    “你的失败只是在比较中的落后,是一盘最机械的,最死板的比大小,比高低的失败,那不能代表你因果复杂的人生,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姜之玺的话让宋祁文愣住了。他下意识想反驳,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方却先他一步表示理解,“当然,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能把你能痛苦感同身受。”
    “你在这样的家庭重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思维习惯和处事模式确实不太可能和我相通,而我只是想告诉你,看问题还有另一种方式,你和你姐都是,才活了不到两个十年,没必要这么急着否认自己还很漫长的人生。”
    宋祁文沉默,他也知道人生还长,有很多种可能,可只要他一失败,焦虑自卑痛苦就会瞬间占据他的大脑,腾不出一丝空当陈放什么希望和未来。
    “最后一个问题。”肖骋忽然开口。
    “你和你姐姐都觉得对方才是备受喜欢的那个,这是父母的偏颇造成的,还是你们自己放错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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