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冲他挥挥手,一路跑到他面前,将包袱里的甜点,一股脑的塞给他:“都给你。”
毒奴揣着那带包袱,敛眉低声道:“小姐,我不过是个奴才。”
“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谢谢。”舒沅挑眉正色道,“而且,不给你,王婆也会拿去喂狗。”
“……”
唔,她似乎把天聊死了。
毒奴突然问道:“小姐,你去过谷外吗?”
“几年前去过,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他语气平淡,却有几分向往。
“就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话本子。”舒沅说道。
“我不认字……”他低下头去,麦色的肌肤上泛起一层红霞,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她的澄澈的眼神。
“那也没什么……”舒沅思忖一会儿,又愉快的说道,“平时我也没事儿,中午的时候我就过来交你认字好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过你不能告诉你主人,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好。”毒奴淡淡的笑起来,就好像阴暗的天空中一缕微弱的阳光,凌厉冷酷的眼睛也沉寂下去,留下眼尾两道细纹,柔和的表情平凡到极点。
舒沅抱着书走了,毒奴却又在背后叫住她,他说道:“谢谢你,小姐。”
毒奴很聪明,有些字甚至一点就通,不出十日,他已经抱着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来请教舒沅几个问题:“小姐,为什么白琪会杀了自己所爱之人,她不是很爱圣主的吗?”
“或许正邪势不两立,白琪就算再爱圣主,但圣主也是个反派啊。”
“可她最后也自杀了……”毒奴喃喃说道,声音悠远绵长,眼神飘向远方,呆滞无神,似是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因为她爱圣主吧,因为太爱,所以就不能放下。”
“可她的师兄也爱着她啊……”毒奴低低道,“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丢下她师兄呢……”
舒沅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想起“玉竹”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怕是他一生的劫难。
舒沅不知如何开解他,只得说道:“这不过是虚构的人物罢了。”
“那小姐你呢?你会不会也想白琪一样,这样不顾一切爱上一个男人?”毒奴问道。
舒沅摇摇头,坚定的看着他:“永远也不会。”
因为她根本不喜欢男人。
渐渐地,舒沅开始带着漫漫来找毒奴,漫漫还是惧怕毒奴,每次来都缩在舒沅的身后,瑟缩的盯着他。
漫漫不喜欢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滩死水,冷的没有人气。
到后来,说什么漫漫也不再去了。
漫漫说:“那个毒奴看起来好危险,就像山里的野狼,王婆说这种野狼怎么喂都喂不熟,沅沅姐你最好也不要去了。”
舒沅揉着她的脑袋,笑道:“他没有那么恐怖。”
“你怎会这般认为?”漫漫生气的看着她。
“他失忆了啊。”
“他总会恢复记忆的。”
“恢复记忆,我就得绕着他走了吗?漫漫你得记住,我们是迷谷的主人,在自己地盘上,不能怂。”
“好吧……”漫漫回应的有气无力。
舒沅也的确好奇,为什么这般英朗的人,会有那样冷的眼睛,他会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玉竹”吗?她对他似乎更好奇了。
因为好奇,她才想更进一步了解他。
有一天,她在纸上写下“玉竹”两个字,毒奴看后,两眼发直,突然捂着脑袋“咚”的一声栽倒桌子上,桌子当即碎裂,他又从桌上跌落在地上,不停抽搐,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表情,痛苦亦或是压抑,直到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舒沅才如梦初醒一般,扶起他。
他眉头紧皱,紧紧闭着眼睛,斜斜靠在她的怀里,她身板瘦弱,根本撑不住他高大的体型,只得和他一起坐在地上。
他的牙关咬的死死的,仍是不停有鲜血流出来,舒沅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只得不停用袖子替他擦试,等鲜血止住后,她的袖子也被他打湿染红。
“你还能站起来吗?”舒沅轻轻问道。
他摇摇头,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把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舒沅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没事了,不要去想就不疼了。”
他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姐,你知道我失忆之前的事吗?”
“不知道。”
“那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下那个叫‘玉竹’的人吗?”他哑着嗓子哀求道,“我不知道玉竹是谁,可我偏偏很在意这个名字,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疼的炸开。”
“若是一年之前,我还可以帮你,现在我也无能无力。”她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迷谷祖训,迷谷的女子及笄以后便终身不得出谷,若有违抗,死。我是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地方了……”
毒奴沉默了,他看向他,却发现她也正看着他,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又可笑又可怜。
“以后你还是看看史记那些吧,魑魅说这些话本子害人不浅,果然如此。”舒沅把话本子揉皱,又撕成碎片。
毒奴看着散落的碎屑,淡淡的笑了起来,他靠在这个身形比自己小的女孩身上,却感到无比安心,刚刚躁动的心也沉静下来。
舒沅温暖的掌心捂住他的眼睛,替他遮挡住午时的阳光,低低道:“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