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隐隐轰隆地震,简晚爬出帐篷,天还是暗的,灰蒙蒙的黑,而东边原本静谧的山口滚出橙
金色岩浆,像戳破的流心蛋,银河般星星点点铺满斜坡,暴力的黑烟似一颗拔地而起的巨榕,
猎猎直滚云霄。
强风袭面,渗来淡淡的硫磺味。
剧组人员已被陆续叫醒,急而有序地收拾营地。
简晚帮着叠好薄被,呛到一点火山灰,捂着鼻子跟随齐乐上保姆车,戴上医用口罩。
车子数量不足,基本最大限制坐满人才发车。
空气中火山灰的含量越来越高,路面打滑,司机谨慎地维持不快不慢的车速。
期间火山喷发两次,厚重的云朵乌压压积在苍穹,不久大雨瓢泼,噼里啪啦砸糊了视野。
暴雨凶猛,路面开始积水。
车子行驶到低洼处直接熄火,大家不得已下车步行,去前方一公里处的酒店暂避。
天还是黑蒙蒙的,冰凉的浊水漫到小腿肚。
所幸雨势有所减缓,简晚套上一次性雨衣抓着宋尧的衣袖,跟随人流前行。她有些担心沈渊,
低声问齐乐剧组的人有没有全员撤离,齐乐回说放心,一个人都没少,简晚点头心里安下心。
这时,前方有一位身穿布卡罩袍头戴黑纱的女子似乎陷入困境,单手撑车门,弯腰不停扯弄衣
摆,周围有男士想帮她,都被她激烈的挥手给劝退。
简晚猜想应该是传统的穆斯林女性,伊斯兰教其中一条禁令就是不允许女子与家人以外的男子
接触,遂她主动上前用英语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女子果然没再表示拒绝之意,但扫了简晚身
旁的宋尧和齐乐一眼,迟疑着不说话。
她明白了,扭头下逐客令,“你们先走吧,我帮完这位女士会追上你们。”
齐乐不同意,“我们站远点。”
“我没事,酒店就在前面,我还能走丢不成?你能等,宋先生带着伤,总不能让他一直泡在水
里干等我吧,快去快去。”简晚挥手赶人,顺带对低头望向她的男人莞尔一笑,“亲爱的,一
会儿见。”
宋尧也知晓穆斯林女子的禁忌,没出言阻止。
倒是挺意外一向注重外表形象的她会出手相助,毕竟在泥水里可做不成贵气的淑女。
“帮完尽快回来。”
简晚有点小开心,对比他近期的冷漠这算是关心了,“好。”
齐乐帮她拿包,她抽出里面的手机跟他们道别。
待男人走远,穆斯林女子才操着一口带阿拉伯口音的英语告诉她衣摆不知被车下什么东西卡住
了,手够不着。简晚半蹲着,顺着衣摆往水里摸,的确没有第二个人帮助很难扯出,她索性整
个人蹲下去,水淹过胸口,成功把衣摆从不知名的垃圾中解放。
然而事情没完,穆斯林女子焦急地说她是来找遗失的透明防水袋,里面有护照,钱,重要资料
等等,弄丢这些东西她会完蛋。
简晚浑身湿透其实有点冷,但看对方急得带了哭腔,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继续弯腰在
泥水里翻找。
天依旧暗沉,雨在砸,水在流,这无疑给搜寻工作带来不少困难。
沈渊撤离得较晚,下车步行时周围的人所剩无几。
他用手机照明,老远就捕捉到熟悉的身影,长腿几步跨到简晚身边,问她在找什么。
“这里很危险。大量的火山灰会导致附近河床变高,随时可能决堤,我们得尽快撤离。”
“我帮那位女士找个东西,不用管我,你快走。”
沈渊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把手埋入泥水,简晚瞠目结舌,“你……”
“多个人多份力量。”
没想到过没多久还真让他找着东西,简晚转交给穆斯林女子时对方高兴得像个孩子,连声道
谢,周围两个穆斯林女子也闻讯赶来,看上去像一家子。她们注意到她衣服都湿了,让她稍等
片刻,从一辆车子的后备厢掏出一套布卡罩袍给她,说如果没衣服换可以将就着换上避免感
冒,也当作是纪念。
跟着另一套深灰色服饰也叠在布卡罩袍之上,她认出有穆斯林男子佩戴的黑格头巾。
“This is for your husband.”(这个是送给你丈夫的。)
说这话的穆斯林女子年龄较大,声音很是和蔼。
简晚愣了愣,循着对方视线落到避在远处只剩一个轮廓的颀长身影上,是在说沈渊。
他随意靠着辆车,安静地隔着雨幕遥望她,以一种等待的姿态,仿佛只要她转身,永远都能看
到他。
明明不是她丈夫,却总像是她丈夫。
等简晚醒过神,穆斯林一家已离开,沈渊来到她跟前。
“发什么呆呢?你不会还想玩水吧。”
男人轻弹她脑瓜子,拿过她手上的衣物催促她赶紧走,还帮她把雨衣拉好,脸上覆着雨珠认真
而焦急。
简晚心里漏跳一拍,闷着头往前走。
刚刚应该更要坚定地纠正的,告诉穆斯林一家,也是告诉自己——
沈渊不是她丈夫,永远都不可能是。
酒店人声鼎沸,简晚第一时间想找丈夫,无奈人多找不着,手机也没了信号。
沈渊皱眉让她赶紧把湿衣服换下,简晚也觉得冷,抱着布卡罩袍去大堂卫生间换。本来只打算
穿罩袍,不想才刚跨出洗手间的门,瞬间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关切的注目礼。简晚顿觉得自己像
被观赏的猴儿,顶着压力退回去,毫不犹豫把黑头纱也给严严实实盖上,这样谁也瞧不着她
脸。
走出洗手间,人群中一名阿拉伯打扮戴着口罩的男子盯着她径直而来,走路带风气势忒足。
简晚一看是冲自己来,差点又缩回洗手间。
直到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才意识到竟是同样换装的沈渊。
他真是演什么像什么,换上异国传统服饰往人群中一站,就像中东深藏不露的土豪。
“好看吗?”他眨眨眼,“跟你很配喔。”
简晚抱着换下的衣服不准备跟他唠嗑,“我要去找我丈夫。”
这家酒店分为A区和B区两栋楼,如果不在这一栋,那他估计在另一栋。
简晚环视着闹哄哄的大堂,正琢磨着去隔壁栋瞧瞧,外边突然一阵骚乱,有人恐慌尖叫,“洪
水来了!洪水来了!”
刹那间乌泱泱的人潮就往消防通道挤来。
简晚恰在消防通道不远,被撞得差点跌倒,所幸沈渊飞快把她护在怀里。
两人被推搡上楼,手中换下的衣服也被挤掉了,只剩手机牢牢攥着。
洪水突破酒店大门,迅速将大堂淹没。
灾难来得猝不及防,劫后余生的人们跌坐在楼梯间,怔怔看着窗外马路骤变黄河的可怕景观,
空气中满是压抑的喘息和低泣声。
通讯是彻底断了,救援队也不知猴年马月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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