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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叶清要去美国的时候,他感到震惊而绝望,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会为他驻足,连拯救了他的爱情也离他而去。
    他害怕分离,害怕距离,可他又没办法阻止自我的叶清。
    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期那个叛逆的盛业琛,难受的时候总是放纵自己,甚至曾经触碰大麻来麻痹他心中那些如猛兽般吞噬他的孤独和恐惧。
    他形单影只的来去,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只有陆则灵固执的跟着他,那样执拗,真像素素啊。
    他难受的时候,曾在学校的小湖边静坐,而陆则灵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更靠近水面,依靠着一块石头。
    他手边有烟,背着风点燃了烟,烟草的气息通过鼻腔一点一点吸入肺部,一直空置着的前胸终于被填充完满,不再那么疼了。
    校园里稀稀疏疏的路灯灯光很微弱,和新栽的梧桐一起倒影在湖面上,风一阵阵的,水面波光粼粼,好像什么都破碎了,可是没一会儿却又还原了。
    夜里的风还是凉的,吹得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盛业琛这才注意到她穿着裙子,白色的。她很爱白色的裙子,过膝的长度,像九十年代的淑女,梳着马尾,清心寡淡的垂在背后。
    她的外貌是不容置疑的美的,光是学生会里追过她的男生就多不胜数了,可她就是对谁都淡淡的,唯独对他,执着的有点偏激。
    盛业琛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她等在那里,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盯着湖面的波光,过了一会,他看见她走近了那水面,修长纤细的手伸进了湖面。
    她一捧一捧的掬起湖里的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盛业琛看不明白她的行为,往前倾了倾身子,才发现她是在水里捞东西,她捞的,是天上星星的倒影。
    真傻啊,那星星是假的啊,她却仿佛真的触碰到了似的,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想来,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这样越挫越勇的在他身边吧?
    他是在庆幸吗?庆幸她像个疯子一样爱着他,爱着这个连他都嫌弃的自己。
    像两只绝望的刺猬,他拼命的逃开,而她却傻乎乎的扒光了自己的刺,鲜血淋漓的向他靠近,像在对他说: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以拥抱你,我不会让你疼。
    像有魔力一般,他自私的汲取着她给他的那些温暖,即便知道她也在疼着,却固执的不为所动。他太害怕了,陆则灵的爱太纯粹太赤/裸了,他要不起,也不敢要。叶清已经让他够难受了,亲自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三次。他不能爱,更不能爱这个比他还要偏执的女孩,甚至,她曾那样伤害过他。
    他静静的躺着,那样安静,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触碰过她的肌肤又开始熨热了起来,那温度,烧的他心里好难受。
    陆则灵不知道盛业琛在想什么,她没有睡着,也不敢睡,她听到盛业琛的叹息声,方才盛业琛过来触碰她的肚子,她紧张的连呼吸都不会了。
    她以为这个小生命可以像温暖她一样,至少稍微撼动他一丝,可惜,他还没挨一会儿就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弹开。
    想必他心里也很挣扎吧,他最恶心的人,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很膈应也很难过。
    她知道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她没办法,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是她人生最后的希望了,哪怕是盛业琛也不能扼杀她。
    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保全这个孩子,妊娠期越长,她越没办法保持自己的安全,越没办法招架盛业琛的怒气和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狂躁。
    也许,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吧?
    离开的念头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她脑子里发酵,一天比一天强烈,一天比一天清晰。
    她也没有准备什么,只想先离开这个城市,去周边的地方待产。盛业琛一直希望她离开,想必也不会去找她,所以她应该可以安静的离开。
    这么一想,突然有了一点心酸。四年了,不仅没能感动他,反而让他日渐厌恶,期盼她离开成了他活着最大的动力。
    不爱就是不爱,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有些守候注定是没有用的。
    她其实一直是清醒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早上起床,盛业琛已经走了。陆则灵不想做早饭,随便扒拉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
    一个人坐车去了奶奶居住的老宅,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想说,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该去和那个慈祥的、真正疼着她的老人说声再见。
    虽然她知道奶奶的老年痴呆症会一天一天加重,总有一天会记不得她,可她还是还是想去告别一下。
    站在老宅墙外,陆则灵安静的盯着那些带着自然纹理的墙砖,灰灰的颜色,连红色都变得暗淡,看不出原先的样子,扑面而来的是厚重的历史感,让她有点窒息的感觉。
    院墙外的石板缝里冒出了几株翠绿的青草,陆则灵好奇的蹲□子,观察着那几株杂草。
    真顽强啊,明明天气还这样冷,它却还是展示出了顽强的春意。她原本伸手想要拔掉,最终却停住了手。
    这就是希望啊,像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是老天赐予的希望,是美好的,震撼的,也致命的。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只听到奶奶家做事的阿姨喊了一声:“陆小姐?”
    陆则灵抬起头,仰视的时候阿姨原本就圆润的脸庞显得更加富态了,陆则灵不禁笑了笑。
    撑着膝盖努力想要站起来,麻痹感从脚尖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她骨髓里噬咬,让她提不起劲,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她跟着阿姨一起进了屋子。
    奶奶在书房里,她又在看着家里的旧相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在看的,是爷爷的照片。
    黑白的照片,有些真的效果很差,跟历史书上曝光又曝光的照片一样,只有简单的轮廓,其余什么都看不清。可是盛家爷爷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还是发散着慑人的光芒。
    听到响动,奶奶缓缓的抬起头,慈爱的笑了笑:“则灵,你来了?”
    “嗯。”陆则灵乖巧的点了点头:“您又在看照片啦?”
    “是啊,我总怕我会忘光了。”
    陆则灵有点恍惚的看着奶奶,心想,忘光了真是一种幸福啊。
    “则灵,你帮奶奶个忙好吗?”
    “嗯。”
    “你去柜子里,把最里面的紫色锦盒拿出来,好吗?”
    陆则灵点点头,按照奶奶说的,去柜子里拿出了紫色的锦盒。
    明明是很久的东西却一点灰尘都没有,那盒子的边角都有些磨损,想必是开关过很多次了。
    奶奶珍惜的拿着那个锦盒,抱在怀里摸索了一遍又一遍,那样珍惜的姿态让陆则灵有些动容。
    过了许久,她才把锦盒打开,锦盒里装着一只血色的翡翠镯子。不是那种通透的成色,颜色也不是很均匀,只是年代久了,那红色都沉淀了下去,呈现一种安定祥和的状态。
    “则灵你过来。”奶奶对她招了招手。陆则灵走了过去。奶奶握着她细瘦的手臂,将那只手镯套在了陆则灵的手腕上。
    陆则灵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去取,却被奶奶拦住了:“别取,送给你了,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我不能要。”我都要离开了,我怎么配?
    奶奶摇了摇头:“这镯子是业琛他爷爷来求亲的时候带来的聘礼之一,当年家里出事,能卖的都卖了,只有这个,他说什么都肯卖,就留到了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意义比较特别。也许是越老越糊涂了吧,总觉得你和业琛怕是走不到最后了,怕以后没机会了。”
    陆则灵不是什么迷信的人,却不得不承认,老人家的直觉是那样准确,眼泪一瞬间便盈满了眼眶,明明是骗着奶奶,却仿佛自己都骗了:“不会的,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奶奶笑了笑,拍了拍陆则灵的手背:“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为业琛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了。”
    陆则灵不敢动,那镯子太重了,压迫着她的手臂,也压迫着她的灵魂。她只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崩溃。一种噬心的委屈像要把她吞灭了,她不期待谁能看到她为了这段无望的感情付出的一切,可是真有人看到了,她还是忍不住难受了,就像想哭的人越安慰哭得越离开一样,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理由而已。
    原来是有人能看得见的,只是这个人不是盛业琛而已。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个孩子,她用生命都要去保全,谁也不能阻挡她。
    她拼命的想要这个孩子,却忘了,她想要的,正是盛业琛不想要的,而他不想要的,又怎么会让她得到?
    人有时候是奇怪的,如陆则灵,她人生仅有的几次偏执都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却从来不知醒悟,四年前如是,四年后,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又是存稿箱啦~~~怕自己没有双更的能力,熬到三点多终于写出来了。。。我算是白挂水了。。唉。。。等我从医院回来再写二更。。老妈快出院了。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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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陆则灵太紧张这个孩子了,几乎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她一直在筹划着离开的事,悄无声息的打听着盛业琛每天的行程,计划着自己的路线。
    可是有很多东西像沙砾一样,手握得越近,流失的越快。
    盛业琛已经一年多不曾出差,却被陆则灵撞上了,陆则灵想,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早上把他送走以后,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证件和钱包里最后的几百块钱。唯一僭越的,是她也带上了奶奶送给她的,盛业琛的那张照片。
    陆则灵贪恋的摩挲着照片背面的字迹。
    “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
    真是美好的祈愿啊,她希望她的孩子,以后也能有松柏这般的风骨。
    家里已经被她打扫的很干净了,她一贯东西不多,被她一整理以后,这屋子里就好像完全没有她的痕迹了一样。
    这样真好,他既不会想她,看了不心烦也好,她总归还是体贴了一回吧?
    拎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宽敞冷清的屋子,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哪怕是难过的,也值得她记忆,已经够了吧?
    她摸了摸肚子,用掌温和孩子交流着。她想,等她长大了,她会为她杜撰一个别样的故事:因爱而生的孩子,无奈的错过,最深的牵挂和永远不会消失的父爱。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像在演电视剧一样。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当她的手附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她犹豫了那么一会儿,终究还是舍不得。
    就那么一会儿而已,门被打开了,不是她打开的,是从外面打开的。
    盛业琛那张熟悉到不能描摹的面庞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手上拎着的行李箱也咚得一声闷响掉到了地上。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忘了。
    陆则灵要出门,所以没有开玄关的灯,此时盛业琛的侧影就沉寂在这边晕暗中,那样近,近到陆则灵害怕。
    “你……怎么回来了?”陆则灵诧异而恐惧的问。
    盛业琛原本是要出差的,去了机场,刚和同行的工作人员回合,却又不放心的折了回来。起因是其中的一个同行的男人迟到了,因为妻子胎像有点不稳,急匆匆的保胎去了。
    其实盛业琛并不是什么有大爱的人,也没有做过爸爸,不知道那是一份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有一些微妙。隐隐对陆则灵肚子里的孩子有点不放心。
    回到家,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开门的时候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他一边关门一边下意识的说:“什么东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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