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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李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急着发话,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后,突地笑了起来道:“孤这个七弟向来懒散,想不到如今倒也懂得奋发了,却也是好事一桩,唔,只是不知其究竟都练得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据线报,周王殿下两月以来就只练了两桩,一是跑圈,二是举石锁,旁的便不曾见周王殿下习过。”一听李弘见问,那名小宦官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撇了下嘴,有些子不屑地回答道。
    “嗯哼,竟有此事?这是何故?”
    李弘一听李显的习武居然是这么回事,登时便为之一愣,而后不信地追问了一句道。
    “此事断无虚假,具体缘由奴婢也不详知,只是据线报说是周王资质太差,李司阶并不愿教,故意以此难为周王殿下,似欲其知难而退。”小宦官躬了下身子,哂笑着回答道。
    “原来如此,可怜的七弟。”一听是这么个缘由,李弘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几子上弹动了几下,眉头一扬,随手操起面前的那份奏本,提溜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之后,这才一扬手,将那份奏本丢到了那名小宦官的怀中,一派轻描淡写地开口吩咐道:“去,将这份折子送到周王府,让周王殿下好生过目一番,去罢。”
    “啊,是。”
    那名小宦官接过奏本,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却不敢多问详情,恭敬地应答了一声之后,径自退出了大殿,自去周王府送奏本不提。
    “小七啊小七,你到底想作甚?”
    那名小宦官去后,李弘木然地呆坐了片刻,低低地呢喃了一声,苦笑地瑶了摇头,而后接着埋头于奏本之间……
    作甚?这问题不单李弘想知道,李显自己也想知道,这都两个多月了,浑然没见李伯瑶教啥功夫,每日里除了跑圈就是举石锁,要不就是背着石锁跑圈子,累倒是累得跟死狗似地,可啥玩意儿都没学到,不说《卫公兵法》了,便是马术、刀法、枪术啥地也一样都没瞧见影子,饶是李显脾气再好,也忍到了极限。
    万丈高楼始于肇基,唯有地基打越牢,楼方能起得越高,这道理李显自不可能不懂,故此,打一开始李显就没抗拒李伯瑶死命操练基础的安排,这两个多月以来,还真就完完全全地服从着李伯瑶的执教,别说偷懒了,便是怨言都不曾有过半句,然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见李伯瑶来来去去就那么两招,李显可就忍不住了,没错,打基础是要的,可也总不能如此个打法罢,再说了,就算要打基础,那何须他李伯瑶来指教,王府里武夫多得跟米似的,哪一个不是从基础练习出来的,李显真要打基础的话,让府里的亲卫们指点一下不就得了,李伯瑶这么个搞法不明摆着是在滥竽充数么,李显虽不指望能习成绝世武将,可也不愿让李伯瑶折腾着玩儿不是?气恼之余,李显可就不打算再保持顺从了,这一大早地便到了小校场,准备跟李伯瑶来个最后的摊牌了。
    “末将参见殿下。”
    李伯瑶的敬业精神或许很值得怀疑,可在守时与执礼上却是无可挑剔之处,甭管李显来得早还是来得晚一些,李伯瑶总是早早便恭候在小校场上,今日自也不例外,这一见到李显率众而至,李伯瑶立马大步迎将过去,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道。
    “李将军不必如此,免礼罢,小王今日练些甚子,就请李将军示下好了。”
    今儿个李显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李伯瑶摊牌,可却并不打算一上来便翻脸,依旧是客气无比地请示着。
    “请殿下先跑上五圈,而后再议其余。”
    李伯瑶行礼一毕,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跑圈?又是跑圈!我勒个去的!一听今日还是跑圈,李显心头的火气“噌”地便起了,怒视了李伯瑶一眼,便要就此翻脸,可到了末了,还是强忍了下来,也没多言,自顾自地一转身,绕着小校场便跑开了,还别说,李显这两个月不停地折腾下来,武艺虽没学到一星半点,可身子骨明显比以往强健了不老少,往日里得使出吃奶劲的跑圈如今对于李显来说,就跟喝开水一般顺畅,五圈跑将下来,筋骨活动开了,人却不怎么喘大气,面色更是不曾似以前那般透着青灰色。
    “禀李将军,小王五圈已毕,敢问将军接下来练些甚子?”
    李显气虽不怎么喘,可口气却已不再似往日那般随和了,那个“禀”字更是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很显然,李显的耐心已差不多被折腾光了。
    “举石锁,十二组,每组十二下。”
    李伯瑶宛若没瞅见李显那将将要发飙的脸色一般,淡定无比地答了一句道。
    什么?还举,靠了,有完没完啊!饶是李显气性再好,一听又是老一套,心里头的火气已是再也按耐不住了,咬着牙,寒声道:“还有么,嗯?”
    “殿下可以不举,若如此,末将自也可不教。”
    李伯瑶丝毫不为李显的冷言冷语所动,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好,甚好!”
    李显待要发飙,可一听李伯瑶如此说法,却又改变了主意,铁青着脸点了点头,也不再多废话,转身走到摆放石锁的所在,拿起一副三十斤重的石锁,不吭不声地练了起来,或许是往日里练习惯了,也或许是赌气的结果,这原本需要练习上一个多时辰的活计,李显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已完成,只是气息却是有些子乱了,气喘得急了些,然则李显却压根儿不打算休息一下,面红耳赤地行到了李伯瑶的身前,甩了甩头,将满头满脸的汗珠子抖散了开去,挑衅地看着李伯瑶道:“李将军,小王想知道接下来还要练些甚?”
    “今日到此为止。”李伯瑶扫了李显一眼,依旧是那副淡定无比的神色,甚至连语调都不曾变化过一下。
    “是么?就这样了?”
    李显这回是彻底憋不住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阴森森地冒出了句话来。
    “不错,就这样了。”李伯瑶并没有理会李显的白眼,丢下句话,看都不看李显一眼,转身就走。
    混账,玩老子啊,找死!李显怒了,刚要喝令一众侍卫将李伯瑶拦下,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李伯瑶头也不回地冒出了最后一句话:“明日起,练刀!”
    啥?练刀了?哈,总算是有长进了,哈哈,这回该不用再跑圈了,爽!嘿嘿,刀好啊,指不定咱还真就能练成刀客啥的,够劲!李显一听明日要开始练刀了,心里头一高兴,人不禁便浮想翩翩了起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再要寻李伯瑶问个究竟时,猛然发现人家早走得没了影了。
    厄,走那么快作甚,真是的,也不说明白练的是啥刀来着,无趣!这一见李伯瑶走了,李显满腔的热情立马消解了泰半,可也没辙,只好强自按耐住心头的骚动,伸手接过嫣红递将过来的湿毛巾,一边擦着,一边便转身向府中行去,本打算先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再说,却不料他方一抬脚,就见高邈陪着名小宦官急急忙忙地从西墙院门处跑了来,李显立马矜持地站住了脚。
    “禀殿下,这位是东宫显德殿副主事王德全,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前来。”
    高邈一见到李显站在那儿,自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地到了近前,紧赶着一躬身,将跟在其身后的小宦官介绍给了李显。
    “奴婢见过周王殿下。”
    王德全虽品阶不高,可却是太子身边最听用之人,自有着其矜持之处,哪怕是给李显这么个亲王见礼,礼数虽无误,可口吻上却带着丝明显的傲气。
    “哦,原来是王公公到了,免礼罢,不知公公此来是……”
    有过上一世的经历在,李显自然知晓面前这个小宦官是何等样人,自不会跟其一般见识,这便一边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示意王德全免礼,一边和蔼地问了一句道。
    “好叫殿下得知,奴婢此来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给殿下送一份折子来的,请殿下过目。”王德全一边说着,一边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递给李显。
    “哦?”李显这几个月来可谓是低调得紧,别说去参与朝政了,便是自家府门都很少出,这冷不丁地听到太子紧巴巴地送来份折子,还真是有些子莫名其妙的,不过也没多想,伸手接过了折子,只一看,人便傻了……
    第四十三章再度婉拒(上)
    “世事无常,时也,命哉,可惜,可惜!”
    李显手握着奏本,沉默了良久之后,突地仰起了头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副感慨之状浑然不似少年,却有若饱经风霜的老者一般,直看得一众随侍在侧的诸人全都傻了眼,然则李显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味地沉浸在遐思之中——别看李显表面上岁数不大,也就是个小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而已,可实际上,有着三世的记忆在,这世上能让他感叹到震惊的事件已是不多了,很显然,那奏本里所描述的正是其中一桩。
    奏本不过就是普通的奏本罢了,内里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的文字,然则扣除那些繁文缛节之类的废话,通篇文章其实就只说了一件事——上官仪一家全都死了!据奏本的主人柳州刺史贾屈所言,上官仪一家泛舟漓水之际,遇山洪爆发,舟沉江心,满船皆亡,尸首随洪水入海,已无处可寻觅。
    对于上官仪的死,李显其实早有预感,知道其极有可能到不了爱州,然则这一真得了其死讯,李显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千,不单是因着上官婉儿的缘故,更多的则是在感慨他自个儿的命运——倘若诸般努力之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那一切还有何意义可言,难不成要随波逐流么?不,绝不!前世的苦难李显绝不想再来上这么一番!
    嗯?不对,这里头的味道不对!李显默默地感慨了一阵子之后,突地醒过了神来,心中一动,已隐约猜到了太子紧巴巴地派人送此份奏折前来的用心何在——上官仪一家若是真的死于山洪暴发,那太子压根儿就无必要派了专人紧赶着来送这么份奏折,很显然,上官仪之死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尽管李显并不清楚太子是如何知晓内幕的,也不敢完全断定自己的猜测便是事实,可从情理上来分析,事实恐怕真就是如此,当然了,这还不是太子送这份奏折前来的最核心用意,其潜藏的台词十有八九便是要李显表态罢了。
    “啊,小王一时失态,叫王公公看笑话了,呵呵,公公此来辛苦了,高邈,去,到帐房支十贯,代本王好生感谢王公公一番。”
    太子的心意可以理解,可要李显就此表态却绝无可能,哪怕在抑制武后膨胀的野心上,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也可以偶尔合作一下,但要李显就此靠向太子,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只因李显很清楚太子绝对不是武后的对手,也绝难逃过武后的毒手,此时与其联合,不过是殉葬罢了,这等事情李显又怎可能去做,这便眼珠子转了转,讪笑了一声,随手将折子递回了王德全的手中,笑呵呵地吩咐了一声之后,也不给王德全再次开口的机会,领着一众手下径自转进了府中。
    “殿下……”
    王德全虽不明白太子叫自己来送奏本的真实用意何在,可却知道自个儿必须从李显口中得到对上官仪之死的说法,原先见李显感慨万千之状,以为李显该会对此事评述一番,正自振奋间,却没想到李显居然再没旁的说辞,这一见李显要走,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张口便欲招呼,只可惜李显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唤,头也不回地去远了,直急得王德全面红耳赤不已。
    “王公公,请罢。”
    高邈一见王德全有追赶李显的冲动,自不可能让其得逞,口中说的是“请”,手却横伸着拦住了王德全的去路,王德全见状,也就只能懊丧地站住了脚,强咽了几口唾沫,恨恨地跺了跺脚,眼巴巴地看着李显去得远了……
    显德殿中,太子李弘依旧端坐在几子后头,面色虽淡定如故,可持笔的手僵在空中半天了,也不曾在所批阅的奏本上落笔,很显然,李弘心思压根儿就不在奏本上,那微皱着的眉头与游离的眼神无不显示出李弘内心深处的忧虑与焦躁,直到一阵脚步声的想起,方将其从神游状态中惊醒了过来,头一抬,见是王德全回来了,李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但却矜持地忍住了发问的冲动,只是微微地扬起了眉头,目视着王德全来到近前。
    “禀殿下,奴婢已将奏本交由周王殿下过目。”
    王德全是猜不出李弘此番行为的根由何在,可却能察觉得出李弘对此事的重视,更隐隐感觉到自个儿似乎没能完成李弘的交代,此际见李弘凝视着自己,王德全不禁有些子慌乱起来,忙不迭地行了个礼,低低地禀报了一声,头埋得很深,压根儿就不敢去看李弘的双眼。
    “嗯,孤那个七弟都说了甚?”
    这一见王德全的神态,李弘便已猜到了结果,脸色瞬间便是一沉,只是心里头兀自存着一丝的侥幸,这便沉吟着追问道。
    “禀殿下,周王殿下只是说了……”
    王德全自知差使没办好,可面对着李弘的追问,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文过饰非,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
    “世事无常?好一个世事无常!”李弘呢喃地念叨了一声,一挥手,将王德全屏退,再无心装模做样地批改奏本,搁下手中的朱笔,站起了身来,在大殿的前墀上来回地踱着步,眉头就此深锁了起来,可左思右想了良久,却依旧猜不透李显内心深处的想法究竟为何,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的好意。
    说李显资质愚笨,看不出自己的好意?这显然不太可能,若是往日,李弘或许会这么想,可经历了诏狱一案之后,李弘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七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可要说李显有野心的话,却又不太像,毕竟没哪个有志大位的皇子会搞出弃文从武的把戏来,就算是想习武,也断不会似李显那般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来,这么整,纯粹就是自我放逐的玩法,说是自寻死路也绝不为过,本来李弘还以为李显这是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可这数月的观察下来,李弘很惊异地发现李显还真就一门心思地练着武,居然连书房都不曾进过一次,又似乎不像是在作假,这可就由不得李弘不犯叨咕了的。
    李弘此番暗中指使阎立本上书高宗,将李贤打发出京,其用意原本只是个试应手,只是想看看两位弟弟对此事会有何反应而已,其实真没指望阎立本能成事,可事实却出乎李弘的意料之外,高宗居然就这么准了,这里头的蹊跷李弘自是能瞧得破,然则此事倒也符合李弘的需要,他自是乐见其成,只可惜两位弟弟似乎都很机警,压根儿就没往套子里钻,事情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算是揭过去了,李弘暗叫可惜之余,也无可奈何,只是内心深处却对李显起了丝疑心——李弘怀疑性情耿直的李贤之所以能逃过此劫,极有可能是李显在暗中帮衬的结果。
    在李弘看来,不管李显表面上如何瞎闹腾,其颇具才干却是不争之事实,正因为此,李弘才不想让李显彻底倒向野心勃勃的李显一方,只可惜连番试探之下,竟都遭到了李显的婉拒,这令李弘闹心之余,也有些个不解——李弘自问一向对李显不错,从无丝毫的怠慢之处,不仅如此,每当李显犯了错时,李弘也没少加以照拂,按理来说,李显不该有任何的怨咎之心,可事实呢,李显竟然投向了一向对其冷遇的李贤,这内里的蹊跷李弘是怎么也想不通透,如此一来,心情之烦躁自是不消说了的。
    “来人!”
    李弘在前墀上转了几圈之后,突地站住了脚,眉头一扬,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王德全本就侍候在殿门处,这一听到李弘呼唤,自是紧赶着便跑进了殿中,躬身应答道。
    “去,请周王入宫,就说孤有要事与其协商。”
    李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坐视李显倒向李贤一方,打算再做一次努力,看看能否有所挽回,这便咬了咬牙,下达了宣召令。
    “啊,是,奴婢遵命。”
    王德全刚才从周王府回来,这一听又要再去,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满心里全都是疑问,可再一看李弘的脸色不对,却也不敢开口发问,忙不迭地躬身应了诺,匆忙地退出了大殿,自行赶往周王府不提。
    “七弟啊七弟,望尔莫要辜负了孤的一片苦心,若不然……”
    王德全去后,李弘木讷讷地呆立了片刻,牙关一咬,低声地自语了一句,再次坐回到了几子后头……
    “啊欠,啊欠……”
    这世上或许真有着心灵感应这么回事儿,这不,这一头李弘在咬牙,那一头刚盥洗完的李显一只脚方才跨出浴室的门,冷不丁地接连打了一长串的喷嚏,登时便唬得一众侍候在侧的丫鬟们好一通子的手忙脚乱,埋怨声、嘘寒问暖声噪杂成了一片……
    第四十四章再度婉拒(中)
    “殿下,奴婢……”
    周王府主院的厢房中,林家娘子正哼着小曲哄上官婉儿入眠,突然见到门帘子一动,忙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是李显到了,忙不迭地便要起身招呼。
    “嘘……”
    李显担心惊扰了上官婉儿,忙竖起一根手指,贴在了嘴唇上,轻嘘了一声,示意林家娘子静声,几个大步迈到了榻前,爱怜地看着已沉进了梦乡中的上官婉儿。
    可怜的孩子,到了底儿还是逃不过孤儿的命!望着上官婉儿那张红润的小脸,李显心中滚过一阵的怜悯与内疚——李显从不掩饰自己对上官婉儿的爱,哪怕那是前世的缘分,可对于李显而论,前生与今世并无实质上的区别,从内心深处来说,李显是绝不想上官婉儿受到任何的伤害的,这也正是去岁李显甘愿冒着穿帮的危险也要将上官婉儿收留在府中的根由之所在,若是可能的话,李显又何尝不想救上官仪满门的性命,只可惜这事情实是超出了李显目下能力所及的范围,他不能也不敢在没有准备充足的情况下直接与武后硬碰,甚至不敢出言提醒上官仪一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仪一家老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与非命,心中的内疚感自是不消说地沉,压迫得李显很有种想要仰天长啸一番之冲动。
    “殿下。”
    就在李显呆愣愣地发着傻的当口,门帘一动,高邈已匆匆行进了房中,这一见李显正站在榻前,忙小心翼翼地凑到近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李显从感慨万千中醒过了神来,回头一看,见高邈满脸子的古怪之色,不由地微微一愣,而后,轻吭了一声。
    “启禀殿下,王公公去而复返,说是太子殿下请您进宫叙话。”
    这一见李显的脸色不对,高邈自不敢怠慢,忙一躬身,小声地禀报道。
    叙话?搞什么名堂来着?李显一听太子有请,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虽一时想不透太子此番召见的用意何在,可却隐隐觉得此等邀请恐怕不是啥好事,有心不去么,却又担心太子那头整出些啥妖娥子来,毕竟此时太子正在监国,万一给个小鞋穿的话,还真不太好应付。
    “你且先去套套口风,孤一会儿便去。”李显沉吟了良久,还是觉得心里头不太踏实,这便斟酌了下语气,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李显既已下了令,高邈自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应了诺,自去敷衍王德全不提。
    有蹊跷,绝对有蹊跷!莫非他还是不死心?有可能,极有可能便是如此!高邈去后,李显就在榻前来回踱起了步来,沉思着将各种可能性反复盘算了一番之后,已然推断出了太子相邀的用心何在——太子如今虽有些班底,也深得朝廷重臣之心,然则毕竟身为太子,纵使监国,也须得长居宫中,很多事情他自己是无法出面去办的,亟需一个能帮其暗中行事的帮手,或者说是打手也成,很显然,兄弟几个里就只有李显最为合适,道理很简单,那些个异母兄弟都是早早便就藩去了,太子与那帮哥哥们压根儿就没有半点的交情,自不可能将私/密之事相托,再说了,就算太子有心也一样不成,毕竟诸位异母兄长都远在外地,于朝政上,实无丝毫的着力处,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而幼弟李旭轮尚小,不堪为用,李贤又与其不对盘,如此一来,已公开宣布弃文从武的李显就成了李弘唯一可以选择的帮手,而这便是李弘锲而不舍地要拉李显投向其的根由之所在!
    事情还真有够麻烦的,看样子不去还真不成了的!李显虽已猜到了太子相邀的用心,可说到应对之策么,心底里还真不是太有谱——投自是不可能投将过去的,可该如何拒绝却令李显头疼了,婉拒已被证明是行不通了的,直接说“不”?那纯属自己找抽,这等左右不是之下,李显的头登时便大了好几圈,在屋子里瞎转悠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没能下个决断,心烦之余,索性懒得再多想,跺了跺脚,也没管在一旁站立不安的林家娘子等侍女们是怎个表情,大步便向前院行了去。
    “殿下。”
    前院二门厅堂里,高邈正跟王德全瞎扯一气,突然间发现李显从内里转了出来,忙站将起来,紧赶着招呼了一声,于此同时,眼珠子转动了几圈,于不经意间,微微地摇了摇头,暗示自个儿并未能从王德全口中套出话来。
    “备车,孤这就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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