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红烛泪“啪嗒——”一声缓缓滴落在金属的铜烛台上,迅速画圈,凝固!
有余烟袅袅,怅然而上,飘在叶笙笳苍白的面容之上,遮过了他满面的痛楚之色!
而他的瞳孔里,深深倒映着的,属于姜芷歌的身影,飞蛾扑火般以他无法触及的速度,向着死亡,而去!
他伸出手,疾速向前探去,想要抓住她残留的衣角!
然而,他却,只来得及触及到了,她留在他手心的,一片暗色的,空影……
红烛“嗞——”的一声在此刻燃烧得剧烈,窜动的火苗忽的窜然而上,“啪——”的一声便肆无忌惮地将整个屋内照得透亮!
而,在这片透亮之中,南宫诗羿不得已放弃了口中的咒语转而毫不犹豫地一掌——
打在了姜芷歌迎面而来的血肉之躯上!
“不要!”
叶笙笳因愤怒和惊恐交织的双眼迅速放大,瞳孔之中的火红色早已燃成了地狱之火!
“噗——”
姜芷歌受到重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艰难地捂住了痛处,双眼开始沉重,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吞噬着她的意识,终于,她整个人无力地如同离了枝的落叶一般向后,飘零而去……
“不要……”
终于,一滴清泪,从叶笙笳的眼角,无声地,滴落。
泪,溅滴在地面,满目的疮痍,是一片难以拾起的,尘埃,弥弥散开。
“啪——”
是荒芜重重的一掌击落于南宫诗羿后背之上的剧烈声响!
紧接着,在南宫诗羿痛苦的一声闷哼之中,荒芜一身白衣晃过她倒下的身影,整个人似黑夜里的一道流光,疾速比箭还要快地奔向了坠落的姜芷歌!
荒芜伸出手,触及到了姜芷歌微微有些冰凉的纤细指尖,深深皱眉,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轻轻一拉,姜芷歌整个人便如同失了翅的蝶一般,落入了荒芜的怀抱之中!
荒芜将她横抱于怀中,宽大的衣袂于空中旋开成盖,又散落而下,轻点地。
他急忙将指尖向姜芷歌的鼻尖探去!
在这一刻,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竟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颜色。
“砰——”的一声,是在荒芜的重击之下,终于难以支撑的南宫诗羿绝望倒地不起的声响!
“她到底怎么样了!?”
随着南宫诗羿的倒地不起,叶笙笳周身的痛苦也随之烟消云散。他来不及处理这个该死的女人,箭步上前,便是急切的想要伸手抱过姜芷歌看个清楚。
若她死了,他定要将南宫诗羿千刀万剐剁了喂野狗!
却不料,荒芜却不满地侧身有意避过了叶笙笳伸出的双手。
继而,荒芜冷冷看了一眼叶笙笳,轻挑眉,嘲讽般地冷冷回答道:“托叶公子的洪福,这丫头,尚有一丝游息。不过,只怕再跟在你叶笙笳身旁,只怕,她有十条命,也不够她用。”
荒芜的目光停留在了铮铮作响的窗棱之上,无数的箭支早已将脆弱的窗户扎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敌人破窗而入的可能!
叶笙笳听罢,苍白的面容之上略有欣慰放心之色,迟疑片刻后,他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深深对荒芜便是低头一礼,低声说道:“此地危险,荒芜公子既然救下了她,不如承叶某不情之请照顾她一日,他日叶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本不愿管你这一堆的破事,此番插手,实乃这女子身怀对我至关重要的物件。所以,为了这物件,我自会设法保她周全一时。至于你的请求,我看,还是作罢了。你欠我的,从来都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人。”
红烛于此时渐渐燃尽,挣扎着绽放出一丝微弱的光芒,闪过了荒芜落寞而深沉的眼睑底,清晰可见的是,曾经的繁花满地灿烂无比,却在他低垂眼眸时,一切殆尽,迅速凋零的,景象。
终究,繁华一场,不过是空欢喜,独留我一人,荒芜一世。
屋内,空气忽然地,凝滞,安静得,就好像时空,都结了厚厚的冰霜。
荒芜轻轻将姜芷歌抱于怀里,双目沧然,大步向前,带着决绝,头亦未回一次,朝着门口处,走去。
“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你,会,如何?”
“腾——”
红烛的火苗终于在此刻燃尽,属于它最后的倔强终究化成了一滴残泪,滴落。
整个屋内,一片暗沉的,黑暗。
黑暗得,没有人,能看得清,叶笙笳此时的表情。
连他的影子,都被隐藏得,很悲伤。
“如何?”
荒芜粲然苦笑,蓦然,停下了脚步,轻叹一声。
有风雪残垣断了春秋的决然,他喃喃低声叹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必抓紧她的双手如影随形,绝不让她靠近危险一步。她的三寸之内,必定是我荒芜的所在之地。若她愿意,我,可以不再是五洲之主,她亦了无牵挂,我们……可以在桃花林中醉酒白日酣睡至谷雨。只要,她在侧,欢颜笑语,便好。”
“但……说这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仿佛,有心,被箭击穿,碎在地面,撞击着尘埃,扬起厚厚的齑粉的,碎裂声。
“砰——”
荒芜终于抬头,大袖中平生起厚重的罡风,猛烈地刮过门!
“轰——”
是门应声而裂倒地的声响,还有,一排早已埋伏在门外的南宫诗羿的手下抵挡不住这股内力纷纷倒地不起痛苦呻吟的画面。
屋外,纷纷扬扬地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着数不尽的前尘往事,一朵一瓣,都是深情不减的,甜蜜与苦涩。
有六棱雪瓣,慌不择路地落在了荒芜的剑眉间,替他,遮挡去了,他的眸中之色。
他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渐行渐远,直到,在竹廊的尽头,如飘雪一般,散尽。
“荒芜,百年过去了。你和我一样,等了她,百年。该有个了断了。”
风雪中,叶笙笳凝目,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