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含着笑,心里很受用,脸上是一幅和蔼可亲:“别说的这么见外。你既然来了,也别急着回去,多住两天,陪我说说话再走吧。”
“是”顾三娘笑得两眼发光:“嫂子不嫌弃我,我就厚着脸皮叨扰了。今天一看见您家的少奶奶,我就想起了我闺女,嫂子你是见过她的,虽然模样儿不及少奶奶的一半,在乡下也算是出挑的了,只可惜命不好。”
严夫人道:“你女儿不是嫁了个开米铺的吗?听说婆家很殷实。”
顾三娘又开始叹气:“那是前几年,今年婆家倒了大霉,铺子关张了,一家老小连粥都喝不上。。。”
她话没说完,郑婆子忽然喊了一声“夫人”,大声说道:“和许郎中约的时辰到了,夫人还是先瞧病要紧。”
严夫人“哦”了一声,郑婆子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又对顾三娘笑道:“对不住啊,三娘子,我家夫人最近常常头晕,这会子该去请脉、吃药了,先叫人带你去客房休息吧。”
严夫人也说了一声“失陪”,向着门外的回廊走去。
顾三娘连声说:“嫂子请自便,保重身子要紧”,又在背后笑道:“等嫂子休养好了,我晚上再陪你说话解闷吧。”
郑婆子没有回头,听着她的声音直撇嘴,心里说你可行行好吧,别再说话了,这一说话就是钱啊!
谢宛芯一手拉着一个三四岁、粉嫩可爱的小女孩,走进了严夫人的房门。秦家乡里又来了人,听闻婆婆召唤,她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她领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向婆婆请了安。一个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甜甜笑道:“祖母,我昨儿跟着母亲学了一段三字经,背给你听好不好?”
她就昂着头,奶声奶气背起来。另一个小女孩不服气,也抢着背诵,比她背得还要快。
郑婆子笑得捂住嘴:“宣姐儿乖,晨姐儿也乖,你姐妹两个都聪明。”
谢宛芯也笑着喊住她们:“快别闹了,都出去玩吧,别烦着祖母。”又叫过两个丫鬟:“好生跟着,不许她们淘气,莫弄坏了院子里的花儿。”
严夫人叹了口气:“聪明归聪明,毕竟只是女孩子,将来都指望不上的。”
她看着儿媳,正色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多添几个孙子,我才能放心。你进门也有几年了,连半个男孩也养不下来,叫我们秦家遭多少人在背后笑话。”
谢宛芯笑了笑:“婆婆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严夫人道:“这还不是正事?不过今日我不想说这个,你也知道二堂叔家的婶子来了,她家里有点急事需要银子,你给她补贴上吧。”
谢宛芯道:“不知是什么样的急事?”
严夫人把顾三娘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谢宛芯又道:“那不知二婶子要多少银子?”
严夫人道:“不多,你就拿一千二百两吧。”
谢宛芯沉默着。站在她身边的闻喜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什么?一千二百两?”
严夫人有些不悦,瞪了闻喜一眼。她是一家之主,说话时哪有一个陪嫁丫鬟插嘴的份?要不是看她和儿媳感情不一般,就该叫郑婆子掌嘴了。
严夫人淡淡说道:“也不用你费事,你把银票拿来交给郑妈就是了,她会打点的。”
谢宛芯浅笑道:“二婶子若真有急事,我们量力而行也该帮一帮。可眼下,账上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什么?怎么可能?”这回轮到严夫人愣住了,她很快沉下了脸:“我要的不是你的钱,是秦家的尊严,你夫君的脸面!”
她冷笑了一声:“你以前也拿过不少,怎么偏偏这一次就拿不出来了?莫不是你有了私心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自私刻薄的人呢?别忘了你进了这个门,就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你的一切都是秦家的。”
“夫人”闻喜急了眼,忍不住喊了一声:“夫人也知道我们姑娘这些年贴过不少了。嫁妆本是姑娘自己的,她可什么都没计较,哪有这么没完没了的?”
“你在跟谁说话?!”严夫人也气白了脸,这可真反了,一个丫鬟敢和她叫板!
她一手指着闻喜,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这。。。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奴婢?这都是谁家的规矩?主母在说话,她敢这么大呼小叫?”
谢宛芯赶紧站了起来,拉着闻喜叫她跪下赔罪,又陪笑着自己认了错,严夫人才慢慢消了气,但脸上仍是一幅忿忿不平的神情:“慕川媳妇,有些话我压在心里几年了,给你留着面子没有说出来。既然你不懂得规矩,那我可就要说了。”
她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带了点嫁妆就了不起。我们秦家是清贵门第,不像你们商户利欲熏心、唯利是图,区区钱财二字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以我儿子的人才、本事,要娶什么样的名门淑女娶不到?娶你是阻碍了他的前途,降低了他的身份!你以为你的嫁妆就是你一个人的吗?那不过是你高嫁到秦家,给我们的一点补偿罢了。”
谢宛芯听完她的话,也不动气,只淡淡说道:“婆婆的意思我知道了,但眼下只管就事论事,我手里最多只能抽出四百两来,要不然家里的开支就没法维持了。”
严夫人当然不信,仍在冷笑:“你不必骗我,我知道你手里连上万的银子也不在话下。”
谢宛芯笑了:“婆婆何以如此肯定?我还从来没有跟婆婆报过帐目,现在就细细说一说。说开了,免得您老是怀疑我有私心。”
“我娘家带过来的嫁妆,丝绸、首饰、古董、字画这些是有不少,但不能变卖。秦家世代高雅,哪有变卖东西的道理?岂不是叫人看低了?所以这些东西有价也等于无价。”
“除开这些,现银加上银票共有二十万两。婆婆别嫌少,谢家是做生意的,表面上赚的越多,可成本也就越高,处处都要花钱,我娘能从流水上一次抽出二十万两来,是出于对秦家的十分敬意了。”
严夫人听她说话诚恳,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这就算不少了,你只拿一千多出来,也动不了根本。”
谢宛芯苦笑了一下:“可是这二十万两,现在已去了五万多,剩下的一分也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