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尘敏锐的捕捉到,心底,微起一丝莫名的不安,“姑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函郁目光落向远处,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响,声音淡淡,“尘儿,这一件事,我们稍后再说!”
慕容尘看了看慕容函郁,侧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章公公,见章公公的神色,也是明显的闪躲,一时间,心中的不安更甚,“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
慕容函郁刚一启声,就又立即沉默了下去,许久许久,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道,“尘儿,今日,乃是语儿与宫玥戈成亲的日子!”
一刹那,慕容尘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旋即,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慕容函郁连忙站起身来,出言阻止,“尘儿,莫去!”
“姑姑,是不是你故意……”
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慕容尘蓦然想到什么,猛的转过头来,微眯的目光,掠过章公公手中的那一株‘莘衣花’,深皱眉落在慕容函郁的面上!
慕容函郁面色瞬即一沉,隐含怒意,“尘儿,你是在怀疑姑姑么?”
“姑姑,我……”
慕容尘被慕容函郁这一质问,声音,弱下去一分!
慕容函郁轻轻地摇了摇头,敛去眸中刹那间迸射出来的凛冽,踏下座椅,宽大的衣摆,摇曳在身后,缓步来到慕容尘的面前,语重心长的道,“尘儿,嫁给宫玥戈,乃是语儿自己的意思!你该知道,这一次‘夜家’遭难,乃是宫玥戈一手设计。她思量再三,担心,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于是,想要一劳永逸的除去宫玥戈!”话语,略微一顿,夹杂进一丝似有似无的叹息,“尘儿,在夜家、在仇恨,以及你之间,她已经放弃了你,你以后……”
“不,我想要听她亲口告诉我!”
慕容尘的脑海中,拂过那一日离去时,那一个人脸上的那一抹浅浅笑容,怎么也不愿相信慕容函郁的话,抬步,快速的离去,生怕晚了一步,一切,就都晚了!
“太后?”
章公公看着那一袭离去的背影,担忧的走上前来!
慕容函郁轻轻地哼笑一声,长睫一敛,冷声下令,“摆驾,哀家要亲自去‘恭贺’右相成亲!”
……
悠悠荡荡的花轿,忽然毫无征兆的一顿,将花轿内,夜千陵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下一刻,轿帘轻轻掀起,一角红色的衣摆,便落入了眼帘!
宫玥戈弯腰站在花轿外,身形,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外面文武百官、以及百姓探头探脑的视线,伸出一只手,将‘掉’落在一旁的红色盖头,拾了起来,动作缓慢而不失优雅的将其覆在夜千陵的头顶,轻若无声的一句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随之飘入夜千陵的耳内,“这盖头,还是莫要随随便便掀开的好。若是好戏,早早开场,可是会错过很多精彩!”
夜千陵望着喜帕下伸过来的那一只刚刚给她盖上了盖头的、修长而带着沉稳的手,红唇微勾,明眸半弯,眸内,带着丝丝不明的笑意,将自己的手,缓缓地放了上去,“右相,我这人,喜欢顺随心动,待会,你可要接好招了。若再失面子,可是会非常难看的!”
“任你如何的‘顺随心动’,本相只知道,聪明人,一般理智站上风,不会做愚蠢的事!”
两个人,视若无人的轻声对话!而该有的行止,一样不少!
话落,宫玥戈已经扶着夜千陵出了花轿!
灿亮亮的阳光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拖拽在身后的背影,竟带出一丝别样的般配!
宫玥戈牵着夜千陵的手,带着夜千陵踏上了一路延伸至府内大堂的红色地毯。步伐,沉稳有序,无形中,似是考虑到了夜千陵看不见!
夜千陵微低着头,只勉勉强强看到了自己的衣摆而看不见前方。而,也正是因此,那被握着的手,透过交握的手心传递过来那一抹温暖,显得异样的清晰!
……
喜气洋洋的大堂,到处都布满了艳艳红色!
仪官衣冠整洁、笔直挺拔的站在一旁,放开嗓子的高声一喊,“一拜天地!”
夜千陵在两名陌生婢女的搀扶下,漫不经心的同宫玥戈拜着,或许,别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刻,都是默默的许着白头偕老的誓约,但她却是抿着红唇,暗暗地思量着怎么将身侧之人五马分尸,并且,在分尸之前,最好先来一个生不如死的折磨!
就这样,三拜,在夜千陵的暗思中结束!
仪官第四次大喊,“送入洞房!”
夜千陵不紧不慢的迈开步伐,心中明了,好戏,终于要开场了!果然,仪官音声刚落,大堂外,便赫然传来了一声高昂的通报:左相到!
今日,乃是右相大喜之日,在堂的文武百官,无不穿了喜色的衣服,再不济者,也穿了些暗色的,而当那一袭如雪的白衣,骤然出现的时候,猛然与一堂的红色相触,显得格外……
“等等!”
一袭白衣的慕容尘,周身,带着与炎炎夏日不相符的凉气,目不斜视的越过两旁如海浪般让开的人群,直直走向那一袭盖着红色盖头的纤细身影!
那一身耀眼夺目的红衣,将他的双眸,深深刺痛!
宫玥戈望着突如其来的慕容尘,黑眸,不带半分诧异,淡淡掠过人群,向着红地毯延伸的府门方向望去,无垠的瞳孔,随着那銮驾的到来,而泛起了浅浅波光!
夜千陵低垂着头,视野内,出现一角白色的衣摆,令她的眸光,闪动开来!今日,她定会让这一场好戏,出乎意料的精彩!慕容函郁,不知道到最后,究竟是你来算计我呢,还是我来算计你呢?
不过,此刻站在夜千陵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她从心底里不愿伤害的!
……
第十七章 设计
喜庆欢闹的礼堂上,文武百官因着慕容尘的突然到来,而突兀的一静,旋即,瞥见骤然出现在堂外的气派銮驾,连忙快速的拜倒了下去,恭敬的三呼‘千岁’!
顷刻间,整个大堂,就只剩下一袭红色新郎服的宫玥戈、一袭红色新娘服的夜千陵,以及,一袭白衣出尘的慕容尘,还一动不动的站着!
慕容函郁在章公公的搀扶下,缓下銮驾,华丽的衣摆,拖拽在身后红色的地毯上,抬步,步态优雅的踏入了安静的喜堂。在经过慕容尘身边的时候,几不可查的略微一顿,狠狠地瞪了瞪他,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在喜堂的首座上,款款落座!
宫玥戈孤身一人,并无什么亲人!喜堂之上,也就是摆摆样子的设了首座两个位置而已。以至于,放眼望去,尤显得喜堂之大。那众人跪拜,尤显得端坐之人高高在上!
慕容尘似乎没有收到慕容函郁的警告,依旧静静的站在夜千陵的面前,低低的一句话,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这真的是你自己的决定么?”
夜千陵顶着盖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尘依旧不信,伸起手就落向夜千陵头顶的红色盖头!
“尘儿!”
首座之上,立时传来一声怒喝!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一时间,个个都好奇的不得了,想要抬头,看个究竟,但无形中那一股迫人的压力,却使得他们的脑袋,忽然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宫玥戈手中还执着那一条与夜千陵牵在一起的红绸,指尖,有一下无一下的轻扣着红绸的边棱,被浓睫掩盖下的深眸,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宛若一局外人!
慕容尘的动作,丝毫不受那一声怒喝所扰,已然拽上盖头流苏的手,用力往下一拉。霎时,那一张眉目如画、粉黛略施的倾城容颜,便清晰的展现在了面前!
夜千陵随着盖头的揭开而缓缓地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仿佛要掀开,然而,半掀半敛间,终是如濒死的蝴蝶般,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无声无息的遮蔽了那一双不容人窥探的眼眸,以及眸内的光芒,与眼底,投射下一层月牙形的浅浅剪影,依稀带出一丝让人心疼的脆弱!
慕容尘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抚了上去,然后,慢慢的挑起夜千陵的下颚……
四目相对,静静凝视!
那一双如水漪澜的潋眸,眸光滟滟闪动,在凤冠霞帔及满堂艳红的映衬下,越发的妩媚清娆,坚强中透着柔弱,柔弱中镶嵌坚毅,如狂风暴雨中一株笔直而立的青莲,几乎要摄去了人的心魂!
慕容尘一瞬间痴了!
无人知晓,身侧执着红绸的那一人,心,也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夜千陵背对着首座上的慕容函郁,所以,慕容函郁丝毫看不见夜千陵的神色,但从慕容尘的神色变化中,也不难看出一二,顿时,心中微微一紧,眉目一皱,生怕途生变故,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以做提醒!
夜千陵恍若未觉,又或者,是觉而无视,依旧一眨不眨望着面前的慕容尘。
这个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看他。
俊美绝伦的容颜,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鼻梁英挺,嘴唇像极了玫瑰花最粉嫩的那一瓣花瓣。肌肤白皙,如墨的长发,一缕两缕的垂散在肩侧。身材挺秀高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不染尘埃的谪仙一般。
夜千陵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竟也可以俊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语儿,跟我走!”
慕容尘定睛望着夜千陵,顺应心声的话语,脱口而出!这一次,声音已是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宫玥戈,执着红绸的手,倏然一紧,面色,开始微微变化,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把握不住面前这个言说自己喜欢‘顺随心动’的女子会做出何种反应。锐利的眸光,霎时,眯了起来,如一把锋芒的利箭,直落过去,无声威胁!当日的一切,她若敢再来一次,那么,他定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果’!
慕容函郁没有宫玥戈沉得住气,在慕容尘话音刚落的时候,便神色大变,猛然拍案而起,怒声相喝,“尘儿,你在乱说什么?”
伏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视线,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乱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那一动不动僵硬的身形,隐约可看出,跪得好生辛苦。
夜千陵暗笑,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这两个人,竟都开始沉不住气了么?眸光暗自流转,红唇微掀,“左相……”两个字,普一倾吐出,身体,便是毫无征兆的一僵。顷刻间,不仅是动荡不得,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刹时,眸光一侧,恼怒地落向似笑非笑、隐着危险的宫玥戈!
宫玥戈无法料定夜千陵接下来的行为,于是,直接凌空点了她的穴道。不得不说,擂台上的经历,无论任何,他也决计不能让她再来一次。旋即,伸手一带,便将夜千陵给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动作,不算粗鲁,却也是毫无温柔可言。
而后,浅浅含‘笑’的对上慕容尘骤然沉下来的目光,另一只手,无声而动,动作迅疾,快如闪电,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慕容尘出手的招式,声音,一贯的淡然平静,但却是夹着一丝寒意,“左相,今日,若你是来喝本相的喜酒,那本相欢迎之至,若如不是,那么,左相,大门在身后,不送!”
气氛,徒然变得诡异而又紧张起来!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身形,抑制不住的微微一颤,直觉的想要后退!
慕容函郁的面色,一刹那,明显一变!宫玥戈如此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亦是未将她这个太后看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公公察觉到慕容函郁的恼意,连忙上前一步,在慕容函郁的耳边,轻轻地道了一声“太后息怒”!
慕容尘在武功造诣上,略输于宫玥戈,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收回的手,负于身后,紧握成拳,手背处,青筋突起,声带冰雪,“右相,强娶可并非君子所为?”
“本相有说过,本相是君子么?”
宫玥戈毫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漆黑的眼眸,随之落在怀中动惮不得的人身上,长眸一弯,幽暗的凌光在深邃无垠的瞳眸内流窜,威胁之意甚重,然外人却是窥探不了丝毫,语态轻和,面带温柔,甚至是‘柔情四溢’,“语儿,如此良辰美景,本相虽自认不是什么君子,倒也有心想尝试一次,不如,你来亲自告诉左相,你是‘心甘情愿’嫁本相呢,还是本相‘强娶’?”
夜千陵在宫玥戈的目光下,浑身一个战粟,这个男人,危险危险呀!而也因此察觉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敛下长睫,遮住一双暗藏冷笑的瞳孔,声音,平静如一汪潭水,“左相,嫁给右相,乃是我心甘情愿,此生,我只想与右相两个人,‘好好地’相‘亲’相‘爱’!”
慕容尘不料,以至回荡在空气中的那一句话,如同利剑般,猝入他的心房,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温润之色掩藏下的,是锥心之痛!
夜千陵心中,忽然泛过一丝不忍,但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不忍也得忍!
章公公见惯场面,察言观色,立即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仪官,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仪官立马放开嗓子的高喊一声“送入洞房”!
宫玥戈再次出其不意的点住夜千陵的穴道,在数道目光之下,动作,快得匪夷所思,竟是未让人察觉分毫,直接打横抱起夜千陵,越过慕容尘就往堂外走去。
擦身而间,夜千陵神色倏然一黯,一抹明显的伤痛,在那一双水光滟动的明眸内,一闪而过,恰入了慕容尘的眼,也有意要入他的眼。
如果,这是算计,那么,她只算计他这一次。
仅此一次!
慕容尘神色一怔,下一刻,一抹欣喜,倏然在瞳眸内浮现,立即转身,就要迈开步伐追上去……而,恰在这时,手腕,被身后一道力道给拽住,沉怒的声音,随之传入耳内,“尘儿,今日的事,到此为止,莫要胡闹了!”话落,锐眸一扫,令地上微转动着脑袋的文武百官,连忙僵硬的屏住了呼吸!
……
宫玥戈抱着夜千陵,大步向着自己住的‘玥菀’走去,在踏入新房的那一刻,一名小厮,面色焦急的匆忙前来禀告,“丞相,木小姐突然面色苍白,浑身抽搐……”
闻言,宫玥戈微微皱了皱眉,先暂且没时间理会夜千陵,直接将她往喜床上一放,转身离去。
躲在窗外的小柳和小杨,在宫玥戈离去后,悄声从窗户爬入屋内,“小姐,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那个木小姐,现在正在房间内哭喊呢!”